阿耳戈号上的风将美狄亚头发吹得非常凌乱。
她抬眼看着身前仍旧抓着自己手喘息的厄洛斯。
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厄洛斯立刻心领神会的将手松开。
“谢谢。”她微笑致谢后转过身。
阿耳戈号已经离开他们上船的地方,距离岸边越来越远。
空中还有烟火炸开,巨大的声响笼罩着整个科尔基斯,今夜无人能眠。
远远的,美狄亚看见成群结队的火把出现在港口处。
一阵巨大的敲鼓声从城内响起。
这是科尔基斯军队抵御外敌入侵时会敲响的战鼓。
此刻响起,证明埃厄忒斯国王的愤怒,以及要抓她们回去谢罪的决心。
科尔基斯港口停泊的船上燃起火焰,大片大片的火焰将这里的海水和天空染成橘黄色。
军队整齐划一的怒吼声从风中传来,众人站在船舷边静静望着。
“带队的船上是阿布绪尔托斯王子,”阿耳戈号上有人在叙述着敌情,“看来埃厄忒斯国王是打定主意要追我们回去。”
“阿布绪尔托斯吗?”伊阿宋念叨着这个名字,视线不自觉落在身侧看着海面的莉蒂亚身上。
“伊阿宋,我们现在要怎样应对?”俄耳甫斯询问道。
“这有什么,”被忽略一天,终于找到开口机会的阿尔戈斯兴奋道,“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英雄勇士还怕他们?”
莉蒂亚和美狄亚同时扭头看向他,神情嫌弃。
“阿尔戈斯,科尔基斯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国家,阿布绪尔托斯是你舅舅。”美狄亚语气非常不赞同。
“对,没错,”阿尔戈斯走到美狄亚身侧,“但是科尔基斯崇尚勇士英雄,金羊毛是勇气的象征,能够被带走就足够说明伊阿宋是对的人,我们是正确的!”
“大家说对不对!”
阿尔戈斯说话非常用力激情,鼓舞着船上的士气,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莉蒂亚瞟了他一眼喃喃道:“金羊毛是美狄亚摘下的。”
一句话让船上迅速安静下来,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阿尔戈斯看向自己三个哥哥,良久后清清嗓子:“那也是因为伊阿宋,我们才能来到科尔基斯,才能有机会摘取金羊毛。”
莉蒂亚干笑一笑止不住地摇头,转身看向后方船只不再理睬阿尔戈斯。
看着距离越来越远的港口上燃起更多火焰,莉蒂亚脸色变得越来越冷漠,手紧紧抓着衣角微微颤抖。
一些不好的画面涌上脑海。
“科尔基斯人不会放过我们,”阿耳戈号观察员从上方甲板走下来汇报局势,“他们的船体比阿耳戈号小、轻,行驶的速度比我们快。”
“从这里到希腊一定会经过依斯忒耳河口,据观察,他们行动计划好像是想把我们赶到这里后围剿。”
观察员将手中的航海地图摊开,直观地给众人展示着。
依斯忒耳河口,那是一个十分狭窄的河口,两侧地势复杂,易守难攻。
如果真的在那里被埋伏围剿,所有人都逃不了。
“这是我们的必经之路对吗?”忒拉蒙叉腰思索着,“要不直接就和他们干!”
“就是,”伊达斯摸着大胡子,“谁怕谁,我们阿耳戈号的英雄们一个顶十个。”
“就算一个顶十个,我们五十多个人也才五百多人,剩下的呢?”俄耳甫斯打断两人的豪言壮语,眼下根本不是说这种荒唐话的时候。
“还是说你们已经做好献身准备?”
俄耳甫斯的话让船上刚刚被忒拉蒙和伊达斯点燃的气氛再次冷却。
阿耳戈号上英雄们无论如何都是想安全回到希腊的,那里还有他们挂念的人。
“那怎么办!”伊达斯阴阳怪气问道。
“都别吵了。”一直站在船舷边的伊阿宋出声制止,“该忙什么就忙去,按照阿耳戈号的速度到依斯忒耳河口是明天傍晚,我会想办法。”
有了伊阿宋这句话,船上的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没有再发表看法。
对他们来说,伊阿宋就是永远的定心丸,他永远可以成功。
“两位公主,”欧菲奥斯来到美狄亚和莉蒂亚面前,“我们给你们各自准备了房间,我带你们去休息?”
“还给我们准备了房间?”美狄亚看向伊阿宋,“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可不是嘛,伊达斯差点……”欧菲奥斯被伊阿宋狠狠瞪了一眼,捂住嘴。
“你们两个是女人……”
“呵。”莉蒂亚冷哼一声。
伊阿宋瞟了她一眼:“欧菲奥斯你带厄洛斯还有美狄亚她们进去吧。”
看着厄洛斯和美狄亚离开的身影,莉蒂亚扭头就要跟上去。
“你要怎么做?”
“什么?”莉蒂亚停下步伐回头看向他,此刻海上的雾气逐渐弥漫,甲板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阿布绪尔托斯。”
“住口!”莉蒂□□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我不准你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好啊,那这次我们就集体被围剿在依斯忒耳河口。”
莉蒂亚恶狠狠盯着伊阿宋,好半晌后才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扯出一抹不着眼底的笑容:“这个世界就算轮也不到我去管。”
“你什么意思?”伊阿宋眯着眼打量她,“你想临阵脱逃?我告诉你没门。”
“我不知道你的脑子究竟长来是做什么的,”莉蒂亚转身不再看他,“这个世界的种种都表明,一切都会按照原本的秩序进行,美狄亚会是关键。
“所以阿布绪尔托斯只会按照命运轨迹死在她手下不是我。”
她闭上眼缓和着胸口的剧烈起伏,那种无处可躲的血腥味似乎又开始侵染她周围,无处可躲。
良久后,睁开眼睛,莉蒂亚神情重新变得平静淡漠起来:“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而且凭什么美狄亚的双手就干干净净,而我却要沾满血污呢?我和她差了什么吗?”莉蒂亚偏头冲伊阿宋无辜眨眨眼,“你肯定也不想在这里前功尽弃吧?”
“只要能拿到阿瑞斯的力量,其他人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呵,怪不得你拿不到金羊毛,”莉蒂亚迈开步伐向着船舱内走去,语气嘲讽扭曲,“伊阿宋啊,你已经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了。”
“鬼才和你一样!”伊阿宋愤怒冲她说道,“只要我成功,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
他双手紧握,看着莉蒂亚的背影消失在船舱口坚定念叨,
“只要……我成功。”
阿耳戈号在雾气弥漫的海面上航行着,看不清楚周围有多少科尔基斯的船只在监视。
夜深人静的海面,像是一张深渊巨口,看得让人发怵。
甲板上时不时传来守夜英雄的聊天声,船舱内是吵人的呼噜声。
美狄亚坐在被褥潮湿的床上,看着斑驳的墙体发呆,耳边全是一墙之隔说梦话的声音。
房间是从一个大间阻隔成两间给她和莉蒂亚使用,所以空间很狭窄,不是很透气。
但比起其他人一起居住的大房间,已经算得上豪华。
这是她在阿耳戈号的第一晚。
经过这一天,美狄亚不是很睡得着,脑子里都在重复播放着一天的经历。
谁能想到早上她和莉蒂亚还在科尔基斯王宫,晚上就已经带着金羊毛坐上阿耳戈号在前往希腊的路上。
有时候命运真是不可思议。
美狄亚轻轻摸了摸放着金羊毛的地方,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咚咚。”
轻柔敲击木门的声音响起,美狄亚抬起头。
打开门。
“厄洛斯?”她神情惊讶地看着他,“你有事吗?”
厄洛斯将一包东西递给她:“折腾这么久,公主你一定饿了。”
低头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美狄亚抬眸:“谢谢。”
“其实,”他将那包东西放进她手中,“公主不用与我总是这么客气。”
“这是对人的基本礼貌而已。”美狄亚解释道。
“我明白,但……很生疏。”厄洛斯声音有些生硬。
美狄亚盯着他,半晌后继续开口道:“厄洛斯,你是爱神吧。”
“嗯。”他点点头,亮出金翅膀那刻就没想过还瞒着美狄亚。
“那为什么要撒谎说是王宫护卫,还要保护我?”
面对美狄亚的问题,厄洛斯低头自嘲笑了笑:“公主,我没有撒谎,爱神也可以是你的护卫保护你。”
“我不明白。”美狄亚摇摇头神情困惑,“你应该在奥林帕斯山而不是在这里,还是说你是为了爱情来的?”
说到这里,美狄亚眼睛突然亮起来,“你是为了射出爱神箭吧,是给谁?难道是……伊阿宋?”
没想到她会突然想到这里,厄洛斯犹豫了一会儿:“算是吧。”
“真的吗?”美狄亚将手中的那包食物放到一边惊喜询问道,“他是与……谁?”
无比戳心的问题,厄洛斯将苦楚全数咽下抬头认真看着美狄亚眼睛:“公主,如果金箭射向你,你会接受爱上伊阿宋吗?”
“当然啊!”美狄亚神情喜悦,“我甚至觉得我已经中了金箭,爱上伊阿宋了。”
厄洛斯不甘心继续问道:“公主你不觉得金箭所带来的爱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吗?”
他的问题让沉浸于喜悦中的美狄亚微微一愣,眼神中满是疑惑不解,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你……是爱神啊,我相信你的金箭。”
这是美狄亚对于他问题的回答,却每一个字血淋淋戳着他的心口。
厄洛斯嘱咐完美狄亚晚上盖好被子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逃到甲板上无措地站在雾气之中喘息。
他如今还算什么爱神……没一件事情是处理好的。
厄洛斯放缓呼吸,一步一步走到船舷边,这里是之前莉蒂亚和伊阿宋谈话的地方。
看着海面上弥漫的雾气,他皱着眉神情凝重。
在他无意中偷听到的谈话中。
美狄亚会杀了阿布绪尔托斯……
这个既定的未来也无法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