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可什么都不知道,比如上官赫身上的秘密。”
祝长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甩脱谢承祜的桎梏,眼底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这里是皇宫,殿下是陛下温和病弱的儿子,难不成殿下要在此地失态?”
谢承祜摩挲着指腹的余温:“是又如何?”他环顾四周:“此地唯有你我二人,难道你要去圣人驾前揭发吗?”
他突然又想起梁明礼那句提醒,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怎么?圣人刚刚命英王闭门思过,有些人已经心疼了?”
祝长安心里震惊不已,没想到端方稳重的太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甚至猜不透太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闻着味道酸溜溜的,难不成?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慌忙向后连退五大步。
“臣是否心疼英王与殿下无关,无需殿下过问。”
谢承祜捏着指甲,正寻思着要说出什么狠话来,韦承义突然从桥上走来。
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袍,风流倜傥,前呼后拥,分明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但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提不起兴致。
他一路低头走着,与谢承祜擦肩而过时,若不是身边的宫人提醒,甚至没有看见。
“太子殿下。”
他恭敬地低头行礼,声音还有些沙哑。
祝长安突然想起那日宫宴,此人坐在陛下身边是何等的风光,甚至出宫时遇上太子的车驾,他坐在轿中巍然不动,双方差点起了冲突。
没想到几天不见竟然变成了这样。
谢承祜看着他,脸上有些尴尬。
他们两人年岁相仿,但一个是圣人的面首,一个是亲儿子。
先帝去世多年,自己还能有这么一个“继父”,谢承祜再好的涵养也不愿意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他一声不吭快步离去,祝长安只能提着裙子在后面跟上。
两人一直走到宫门口,谢承祜憋在心里的这口气才突然喘匀。
他抬头看了一眼文华门的匾额,突然发出一声渗人的冷笑。
“竖子!”
若不是离得近,祝长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谢承祜怒急了也会骂人。
英王禁足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但因为这段插曲,谢承祜回到东宫时脸色异常难看。
反正今日不再授课,祝长安也懒得陪他,一路迎风走回自己的小院。
结果又看到若水和李衡拉拉扯扯,不过这次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分明看到昨日你们两个鬼鬼祟祟,难不成这也是公干吗?”
若水一只脚踩在石头上,掐腰怒骂:“孤男寡女,我想什么都不为过!你们竟然还把辛辛苦苦做的靴子丢了!”
李衡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淑女,虽然只能看到背影,祝长安也能想象出她的美貌身段。
“且不说我们两个真的没做什么,就算真的有了首尾,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呢?还有你那靴子,你又是以什么身份送的呢?”
这声音有些熟悉,祝长安隔得太远,听不真切,只能把两片挡着耳朵的树叶折下来。
“我!”若水的气势瞬间倒了,她干瞪着一双杏眼却说不出什么有力量的话。
那淑女左跨一步挡在李衡身前:“他如今已经在太子跟前当差,你也不必随便搅扰他了。”
两女相争,李衡站在旁边和看戏无异,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没有祝长安丰富。
若水拿帕子捂着心口,差点就要喘不上气来。
她不再和那女子争执,只死死盯着李衡:“李衡哥哥,若你心里真的没我,你就摇头,只要你摇了头,往后我再也不纠缠。”
她话音刚落,李衡就像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疯狂摇头。
若水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尖叫一声,捂着眼睛冲了出去,只留下李衡和那女子面面相觑。
“我原以为这丫头是祝长安的耳目,接近你只不过是为了刺探殿下的情报。”
那女子回想着转过身来,一张兼具英气与清秀的面庞,不是太子身边的云歌又是谁?
听他们提到自己,祝长安屏住呼吸,一探究竟。
她剑术好,隐藏也好,用家传的吐纳之术,即便武力登峰造极的高手也听不出身边有人。
“说起来,当年让你接近云珠,也就是为了这个若水。”云歌抱着臂膀冷笑一声:“还是殿下慧眼识人,看出这小丫头靠不住,所以提前在她身边埋下耳目,祝长安借刀杀人,赶走了芙蓉,好在留下了她。”
她话音刚落,祝长安亲眼看着哑巴李衡开口:“可惜如今云珠也死了,这条线索也算是断了。”
这声音着实让祝长安震惊。
她虽然想到太子在故意设计引英王上钩,李衡只不过是请君入瓮的一把火,万万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不是哑巴。
不愧是太子选中的人,果然演的一手好戏。
“祝长安已经有了自己的心腹,本来若水也探听不到什么了。”云歌摆了摆手:“况且,殿下自有应对祝长安的办法。”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祝长安的好奇,她刚想好好听听太子要如何应对自己,结果云歌突然换了个话题,和李衡聊起天色。
祝长安一直躲在树丛中,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出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纤细雪白的皮肤上竟然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尤其手背和脖子上红肿一片。
秋老虎最是恼人,她气得跺了跺脚回到院子,刚想吩咐银杏拿些药膏来,结果就见她用冰帕子敷在若水比桃子还大的眼睛上。
“她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就是想和他说个话,做个伴儿。”
小丫头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泣着,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祝长安气愤不已,真想一脚踹过去,让她清醒清醒,但看她望向自己悲哀的眼神,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是负心汉,你忘了他就是了,况且宫中严禁宫女与太监私相授受。”
“是啊!”若水突然从躺椅上坐起来,连湿帕子掉在身上都没有察觉:“那云歌凭什么骂我?他们私相授受,难道光彩吗?”
祝长安气得想要仰倒过去,银杏干脆把帕子里的水都拧到若水身上。
冷不丁被冰水泼了半身,若水“啊”的一声跳起来:“你干嘛呀?”
银杏面色凝重:“让你长个教训,别忘了你戳破十个手指头绣的靴子还在水里泡这呢!”
若水再一次哭哭啼啼地躺回去,呜咽声比刚才还大。
祝长安堵着耳朵回到寝阁,刚打开一扇窗,肚子吃的滚圆的鸽子突然飞到桌边。
白灵的脚上绑着东西。
银杏就守在外面,祝长安也不再关闭门窗,随手解开锦囊查看。
“已查英王,侍郎未动。”
这八个字写的格外娟秀,仔细闻过还有淡淡的蜜合香。
祝长安把纸条烧掉,一颗心已经坠入深海。
云想容的消息,陛下已经命人暗中查访英王府,看来盗窃宫中财宝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影子。
可是圣人连英王都愿意办了,但却始终只字不提与此相关的上官赫,仿佛这个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揉着被谢承祜掐得酸涩的手腕,况且,上官赫一事今日英王也不曾上报,究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是另有隐情?
谢承祜与她心意相通,正坐在章华殿的书房中按着微痛的额角。
“殿下是说,小唐所传的信息有误?英王并没有查到殿下身上?”
张松岩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川字,手边的茶都凉了,也没喝一口。
谢承祜闭着眼:“小唐并没有说谎,那些消息应该是有人故意放给我们的,只是送信的并不是英王。”
“可是若非英王设计,谁又能对殿下在英王府的耳目了如指掌呢?”
想要借英王之名设计太子,再以太子之手反击英王,此人竟然将皇子皇侄玩弄于股掌之间,对两人的心思手段了如指掌,仔细思量颇有些恐怖。
谢承祜突然坐起来,手指向上点了点:“会不会是圣人?”
张松岩先是缓缓点头,在殿中踱步片刻又摇了摇头。
“圣人大张旗鼓命英王调查上官赫府中之事,难道只是为了倒逼殿下吗?”
如此大费周章,显然不是圣人所为。
“况且圣人也不曾株连上官赫,”张松岩道:“臣总是觉得有人在背后搅弄风云。”
陆平川披着一身铠甲进来,身上带着一股训练过的汗闷味儿。
谢承祜下意识地侧了侧头,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直接抛给他。
“既然英王已经禁足了,我们正好趁机把这些眼睛耳朵处理干净。”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手指,声音虽然清淡,眼里的狠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陆平川当即明白,这些人恐怕一个也留不住,他捡起名单退了出去。
谢承祜命令众人退下,独自一人走进密室。
自从祝长安无意间发现寝宫的密室之后,谢承祜几乎把东宫所有的密室都搬空了。
原本摆放满朝文武情报的书架上现在只剩下几本之乎者也的书籍。
谢承祜盯着上官赫三个字看了半晌,突然从墙壁的盒子里掏出一身夜行衣。
他绑上面巾,手持短刃,直接打开密室后门,走进狭长黑暗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