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这里...
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个软处了。
不过,通过刚才的闲聊,也能看出芙蕖通过这次屠苏的事情有了很大一个成长。
之后,应该会把心思放在修行上了。
至于他...已经在山下去了,芙蕖么...眼不见了,应当也会好些了。
时间是一味良药,再深刻的情感,也终究会被抚平。
芙蕖演练完收剑之后,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原以为陵越在看了之后,会立刻指出她有什么问题。
但这个时候,陵越那个样子,却不像是在看她练剑,而是在想着什么问题。
她缓步来到陵越面前,有一些犹豫:“...大师兄,怎么样?”
听到芙蕖的声音,陵越旋即回神:“芙蕖,你想把‘鸿雁’作为你这一生不离不弃的战友吗?”
“...这...‘鸿雁’跟了我许多年了,是师父给我的...”芙蕖将‘鸿雁’横剑胸前,看着此刻熠熠生辉的‘鸿雁’,轻轻摩挲着剑脊上的菱格纹饰,微微蹙着眉,“我...”
陵越认真地看着芙蕖:“你究竟是觉得‘鸿雁’是妙法长老给你的,你放不下,还是对它本身放不下?又或者是你还在犹豫它是否与你相伴一生?”
芙蕖苦恼地皱紧了眉,摩挲着菱格纹饰的手渐渐停下:“我...我不知道。”
陵越稍稍逼近了些:“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做出选择?”
芙蕖感觉到了那种自陵越身上溢出来的威压,绷紧了身子,抿紧了唇。
“我并没有逼你的意思。‘鸿雁’这把剑产于泰山铸剑名门——岱宗涯门下。岱宗涯发际于二百五十前,如今已经有了第七代传人,是近百年来,大家非常推崇的铸剑名门之一。与之平分秋色的另外四家,在衡山、华山、恒山、嵩山。几乎都是在咱们道教的圣山。这五家铸剑的剑意,并不相同。泰山铸剑,以剑意——‘雄’为人称道。华山,以剑意——‘险’为人称道。嵩山为‘峻’。恒山为‘幽’。衡山为‘秀’。泰山剑的剑意,若换个比较通俗的说法便是若鲲鹏展翅,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其剑意之大,要求持有这种剑的人,志存高远,胸怀博大,有平天下之心。华山的剑,相对来说,就不是那么令普通的剑客愿意持有了。其剑形一般都比较奇特,所承载的剑意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驾驭。不过,他们的剑很适合那种喜欢剑走偏锋,又天赋极高者。嵩山的剑,剑意更加适合修行无情道的人。人之生者,三魂而七魄,七情而六欲。修行无情道的人,则是要将这一切全然剥离,其要求非常的苛刻。峻者,速也,严急也。恒山的剑,剑意应当是这几家当中比较特别的。他们家的剑非常适合修习气宗的剑客,当气宗的剑客修习到比较高深的位置,他们的内息会变得非常绵长而微弱。恰好恒山的剑,要求持有该剑的人,有一颗隐士之心,且内息轻、微、柔、长。衡山的剑,外形一般较为华丽,整体相对于其他几家纤细许多,多为女性剑客所用。他们家的剑多为轻剑,要求持有该剑的人身法轻盈,有情多思,有一颗真情之心。不仅仅我们天墉城,还有其他地方,现在都基本上是用的这五家产的剑。那些比较老旧的剑,都被收起来,供人瞻仰了。”瞧见芙蕖这般模样,陵越稍稍退回一些距离之后,转身回到矮榻边坐下,给足芙蕖空间,柔声解释道,“你的剑意已经初具雏形了,但‘鸿雁’的剑意很大,我不知你希望什么,遂才有此一问。若是你不想要‘鸿雁’,我可带你去武器库,挑选一柄产自衡山更加适合你的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芙蕖拿起桌上的剑鞘,还剑入鞘:“...你的霄河也是泰山的剑吗?”
陵越十分坦诚:“霄河的具体来历,我并不知晓。霄河剑是师尊给的,自拿到这把剑开始,它就一直跟随我了。”
芙蕖也来到矮榻边坐下,将‘鸿雁’放在腿上搁着,看向陵越:“霄河剑的剑意是什么?”
陵越的眼神微微变得渺远起来:“天悬星河,同尘九霄。”
芙蕖反复地咀嚼着这八个字,似有所感:“...这...感觉很玄妙。”
陵越给自己添了一盏茶:“‘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言罢,抿了一口。
芙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大师兄,你的段位太高了~”
陵越搁下茶盏,深深叹了口气:“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
芙蕖觉得,其实陵越哪里都好,但对自身有太高的要求也太自苦了些:“就是这般,大师兄还不满意吗?”
陵越的手臂搭在膝盖上,看向大门,语气中隐隐含着自嘲:“寻仙问道是一条崎岖而漫长的道路,哪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简单?《道德经》不过五千言,但真能读明白的,又有几个?我这般模样,可是连道门都没看见。”
“啊?”陵越的说法,真的令芙蕖一惊。刚刚惊呼出口,又觉得不好,连忙捂住了嘴。将那种震惊稍微消化一下之后,感到难以置信,“那要是这样,岂不是大家都...”
陵越的语气十分平淡,就好像现在是在和芙蕖探讨像穿衣吃饭这般简单的事情一样,微微低垂着头,眼底浸润着对自身的失望:“比起师尊,我现在这模样,确实是连道门都没有看见。师尊成仙是在他二十岁的时候。”
芙蕖简直是被震惊得体无完肤:“什么?!执剑长老竟在这般年岁就成仙了?!!!”
陵越转过头,给了芙蕖一个肯定的眼神:“是。千真万确。”
芙蕖觉得,这也太逆天了:“我的天呐!这也太厉害了!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悟出了天地大道!”
陵越微微垂了眼,掩去几分低落:“是啊~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连道门都没有看到,真是有愧于师尊的教导。”
听着陵越那个看上去很平淡,实际上却有点自怨自艾的语气,芙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芙蕖忍不住地宽慰道:“大师兄已经很厉害了,不需要如此妄自菲薄。现在全天下,不也只有执剑长老这么一个真仙吗?”
陵越转过头,看不出情绪:“...或许吧。”
其实,一直以来,执剑长老就特别的神秘。
整个天墉城对他的描述简直就跟没有描述一样。
这还是芙蕖第一次从陵越这里了解到一点点跟执剑长老有关的事情。
难以按捺下那种好奇心,芙蕖还是想要知道:“大师兄,可以跟我讲讲执剑长老的事吗?他手中拿的那把剑看上去很有年头了,是不是也是一柄有故事的剑?”
陵越稍稍转身,拿过茶盏,放在手里,左手的食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右手手肘倚着矮几,语调平淡:“那把剑确实是一柄很有故事的剑。那把剑叫古钧,你见得的那个肤色深,体格健硕,只戴一侧银质耳环的那位,就是那把剑的剑灵。那把剑是一把年代久远的战剑,五行属金。曾流转到越王手中,后越王薨,那把剑也跟着随葬,进入越王陵的剑室。古钧为师尊在游历之时偶得,见其剑气不凡,且其中还育有剑灵,对其甚是喜爱。那时师尊的修为已经很厉害了,即使古钧的五行属性与他并不相同,但凭借那时师尊的修为,已然能够驾驭。遂与古钧订立剑誓,从此古钧就追随师尊,直到如今。”
芙蕖简直不敢相信:“执剑长老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能够驾驭跟自己不同五行属性的剑?!”
但陵越却显得十分的淡定:“到了师尊那个程度,万流归宗。”
芙蕖的眼睛中有些微亮光闪烁:“我听师父师叔他们说,一直以来,执剑长老都用的是古钧,是吗?”
陵越有问必答:“的确,自从得到他开始。”
芙蕖用手指点了点脑袋,有点疑惑:“可执剑长老不是五行属水的吗?就算对古钧甚是喜爱,收藏便是。又为何不去找一柄与他五行相符的剑呢?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铸剑名家比比皆是,执剑长老也可以选择特地铸上一柄与自己五行相符的剑,这样也更加趁手,又为什么要做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呢?”
陵越抬眼看了芙蕖一眼,目光又稍稍落在‘鸿雁’之上:“一者,师尊的程度已经非常高深,达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之境,遂即使他手中握有的仅是寸铁,其威力也非凡俗可以比拟。二者,虽然古钧五行属金,但金水相生,这对师尊来说并无影响,虽没有相同五行属性的相合,但有来自五行相生的叠加,加上师尊的程度,甚至可以发挥超过相同五行属性的力量。三者,依照师尊的程度,在现在所知的剑中,我估摸着怕是没有一柄能够配上师尊。师尊未选择其他佩剑,或许也与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