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他下了小台,放了花灯,之后他又和欧阳少恭一道上了河岸,但人太多了,他们被冲散了。
大致想清楚发生了些什么,那双杏眸也聚焦了。
将双手之上的蜡液搓掉,这才循着河道,打算找到被冲散的欧阳少恭。
一路之上,热闹非凡。
“冰糖葫芦诶~”
“猜灯谜啦~猜灯谜啦~”
“卖糖人啦~卖糖人啦~”
一声声要喝,从耳旁滑过。
但百里屠苏却没有那心思去听这其中有何意趣。
找人的焦灼混杂着那种缺了欧阳少恭的无趣,确实让整个灯会的热闹与趣味都在百里屠苏那里打了折扣,自是没那心思。
然而,灯会上的那些女子,见得这样一个冷面少年,都想将手中荷包扔去。
但见这冷面少年的那双杏眸总在四处张望,这扔荷包的心思也淡了——估摸着早已有了恋人,现在不过是被冲散罢了。
百里屠苏走了许久,并未见到欧阳少恭的人,这心下当然也染了一丝焦急。
甚至是乱了一点章法。
“少恭~”
“少恭~”
忍不住地唤了两声。
却仍旧是没见到人。
百里屠苏微微皱了眉:“人呢?”
脚下不停。
然而,在这么一个人流涌动的灯会上,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百里屠苏到处找着,确实没有找见人。
如此模样,完全落在了那落拓不羁的男子眼里。
直到有些脚步凌乱地走到一个与桥相接的岔路,百里屠苏忽然停了。
凝神一感,似乎在这么一番喧闹之下,隐隐有琴音传来。
这不是...
再仔细一听。
这...
这不是之前欧阳少恭给他弹奏过的新曲吗?
百里屠苏精神一震,循着琴声而去。
待得见得那一席杏黄色衣衫之时,不仅仅那悬着的心落下了,眼眸也渐渐定格了。
百里屠苏在河岸边,抱臂而立,如同周遭眼睛都直了的女子般,皆是看着在灯火通明中若神祇一样的欧阳少恭,在河道的小台之上,施施然十指翻飞,奏下一曲妙音。
听了一会儿,百里屠苏轻笑了一下:“嘻~”
随手摘过一片树叶,和着音,缓缓往那一席杏黄色衣衫而去。
发觉有个冷面少年竟给这么一个谪仙和音,那些女子心下几乎了然。
或是慕艳着离开,或是愤愤着唾弃。
百里屠苏走到小台之上,却仅仅只是站在欧阳少恭身后,并未打扰欧阳少恭的雅兴。
正弹琴的欧阳少恭,嘴角轻轻一勾,仍由妙音继续从指尖飞出。
一曲毕,虽然应当余音绕梁,但在这么一番喧闹之下,也只得百里屠苏才能听到此番余音了。
百里屠苏微微闭目,拿着树叶和音的手缓缓回落至体侧。
眼睫微颤,似仍旧在和着那妙音的澎湃。
欧阳少恭稍稍转头,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眸中尽是一种难言的欣喜:“倒是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仍能合作得这么天衣无缝~”
百里屠苏杏眸微睁,有些怔然与赧然:“我...我也没想到。”
欧阳少恭双手撑住膝盖,站起身来,走到百里屠苏身旁,揽过百里屠苏的肩,极为难得的豪迈:“呵~如此美景,当浮一大白!”
百里屠苏眨了眨眼:“浮一大白?”
“就是应当痛饮一番。”欧阳少恭笑着为百里屠苏解释。
又有些温柔却强硬地将百里屠苏给揽走:“走,屠苏,我们进船舱里去。”
指了指停在小台旁的一只小船:“今日我瞧这船的装饰颇有些许兴味,便租下了这艘船。”
上得了船,又后脚轻轻一踢小台,这船便立刻离了小台岸头:“却没想到,仅是和掌柜的交谈几句的功夫,竟没瞧见你的身影。”
语调中的欣喜与自豪,毫不掩饰,顺手也按下船舱外的机关,小船便悠悠在这河道上慢行:“我寻思着,或许我们是被人流给冲散了。倒是没想到,又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了,看来我们之间煞是有缘啊~”
百里屠苏虽是被欧阳少恭带着走,不想拒绝欧阳少恭的好意,但提到喝酒,却有些抗拒:“少恭,喝酒还是算了吧~”
欧阳少恭将百里屠苏带进船舱深处,安置在宽椅上,这才在百里屠苏的对面落座。
灯火映得欧阳少恭的面容更加柔和。
微微闪动着的火焰,也让那一双温柔的眸子晕满了柔情。
此刻,那双温柔的眸子里飘飞着一丝失落与不解:“屠苏当真要这般?”
百里屠苏浅浅垂眼,抿了抿唇。
他哪里还将那拒绝的话冲着这样的欧阳少恭说得出口?
欧阳少恭得了逞,却并不卖乖。
只是拿起酒壶,满上两杯。
其中一杯递予百里屠苏:“尝尝吧~这是上好的雪花酿,二十年才能酿好一坛呢!”
百里屠苏一听只是酿,再一闻那一股淡香的味道,这原本心头的抗拒是一下就散了。
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欧阳少恭愣了一瞬。
百里屠苏咂咂嘴,脸颊微红,杏眸中又是幽怨又是郁闷:“...这...少恭,你莫要欺我!这...这分明就是糖水!”
欧阳少恭几乎是脱口而出就要解释:“我可当真没有...”
但这话还没说完,百里屠苏就直接给趴在了桌子上。
欧阳少恭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伸手过去,推了推百里屠苏的肩头。
但并不见百里屠苏有什么反应。
“屠苏~”
“屠苏~”
“屠苏?”
连唤数声,也不见人有什么反应。
欧阳少恭抬手按上百里屠苏的脉,微微眯眼,看向还被百里屠苏握在手中的酒杯。
片刻后,欧阳少恭便收了手,嘴角噙了一丝笑。
施施然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百里屠苏,又慢悠悠地踱步,从船舱的另一侧而出,指尖轻动,一抹淡色的黄色流光飞速而逝。
欧阳少恭来到船头,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看着这载满了星辉的河道,轻笑。
凉风徐徐吹来,将欧阳少恭的那一头青丝轻撩,伴着柔情,也伴着一丝眷恋。
欧阳少恭稍稍垂了眼,眼眸中的笑意更浓了些:“千殇可真是好兴致~”
“哈哈哈~少恭这是说的哪里话?”不知尚在何处的尹千觞,忽而落在了欧阳少恭的身侧,双手叉腰,一脸没心没肺。
偏头凑近欧阳少恭,委屈与不甘连带着岸边柳树都能闻出来的酸味,撇了撇嘴,眼眸中当然还含着嗔怪:“我这只不过是许久没见少恭了,想念得紧~远远看着有个少年郎占有着少恭的目光,心头堵得慌罢了~”
转头瞥了一眼船舱,又看向欧阳少恭,笑得有了那么几分狐狸的味道:“倒是没想到,区区一点‘魑魅冰’能够这么快就把人给放倒~少恭的东西,可从来都是妙物啊~”
“说来,我们倒也的确许久未见。”欧阳少恭任由那轻风带走熏人的酸味,语调平淡。
又微微转头看向尹千觞,目中含着一丝想念两丝关心:“最近在忙些什么?”
“不过醉生梦死罢了。”尹千觞仰头看向美妙的夜空,语气中却不知多是叹息,还是多是坦然。
缓缓低下头,双手也回落至体侧,转过头,眼睛一瞬不移地看着欧阳少恭,眼睛中含着某些幽暗的色泽:“...少恭~~~”
欧阳少恭带着暗示瞥了一眼船舱,才看向尹千觞,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何事?”
尹千觞瞬间领会欧阳少恭的意思,面容晕染上几丝严肃,也不再调笑:“天墉城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城中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参加完太华山的掌门接任仪式之后,那个掌教比陵越提前回了天墉城。肇临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但却不知道为何,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没有召见那个戒律长老,也没有找陵端询问情况。回了天墉城,就好像是很累一样,在那天烨阁一呆就是许久,都没离开过。若是没有超过预计,很快陵越就会回去,知道肇临遇害的事情。”
暗示性地看了一眼船舱,略有一丝调侃从眼中滑过:“看这模样,恐怕是非得保下这个少年郎不可了~”
欧阳少恭一点也不意外:“陵越视他若珍宝,自然如此。”
尹千觞目光幽深地看向欧阳少恭:“那接下来...”
“稍安勿躁。”欧阳少恭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忽而,又看向尹千觞:“对了,元勿呢?”
“他啊~”尹千觞高高扬了一下眉,抱臂而立,小小翻了个白眼,又撇了撇嘴,“我可不知道~”
欧阳少恭眯眼轻笑:“千殇喝的可一直都是酒,没喝醋啊~”
尹千觞的喉头略略梗了一下。
他深知一个真理,只要这欧阳少恭变作了一只笑眯眯的狐狸,他可定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