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天到晚在天墉城忙得脚不沾地的,哪里有时间来做这种闲情逸致之事?
只得老实答道,不会。
清和真人见他这答案,颇有些嫌弃地吐槽了一番这天墉城的呆板。
一边吐槽,又一边说起,紫胤还是应该早早离了那了无生气的天墉城好,还是这太华山有人情味些,有趣一些。
面对清和真人每次都要提及此事,他的耳朵早就长起了茧子,倒也能够当个耳旁风吹过。
唏嘘长叹了一番,也不知清和真人到底是真心,还是戏弄他玩,扔给他一根鱼竿,要教他钓鱼。
他可当真是苦了脸。
然而,却被清和真人批评,别以为练剑才是修行,这一言一行皆是修行。
他深知,清和真人对修道一事的看法不仅仅与天墉城不同,也跟一般的道者不同,还跟太华山不同,且他自身对于这一事来说也很浅薄,当即也只得是应下。
拿了鱼竿,在清和真人的指导下,开始钓鱼。
虽然是第一次钓鱼,钓不上来很正常,但面对身旁有人这接二连三都在收获,这好胜之心也难免作祟。
也许是上天垂怜,他的鱼鳔终于动了。
他的心底里闪过一丝兴奋,但面上却是相对镇定地收线。
然而...
最终是他傻眼了——到手的鱼,竟然跑了!他钓了个寂寞!
清和真人看他这模样,还调笑于他。
他当时都不知道该说是什么心情。
倒还真的没见过这种喜爱落井下石的人。
那时,他也在想,夏夷则到底是怎么在清和真人手下活出来的,面对这么一个嘴毒的师尊?
应当是清和真人见他郁闷,又觉得他沉闷,没说两句,便正经起来,教他该如何收线——鱼鳔动了,莫要着急。收线之时,要稳定而连续,与此同时开始摆动鱼竿,这是遛鱼,让鱼意识不到已经穷途末路。待得鱼鳔离得近了,再一下起钩。如此,再是只想吃食却不想被抓的鱼儿一样被抓。
在清和真人讲解之后,他试了试,确实如此。
而如今,他面临的就是这等情况。
看着近了近了又远了。
看着远了远了又触手可及了。
这...
当然让他的心头也染了一丝焦灼。
不过,他也在想着,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功力绝对在他之上,对方和那个小孩之间应该有个故事,对方的底细不明,一次又一次地刻意引起他的注意致使他确实被引起了好奇心追来应该有什么想法。
然而,这一切目前暂时还是个迷。
一边追着人,陵越也在一边思索着。
直到那个男子在一个院子的门前停下脚步。
陵越当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颇有些荒僻的山脚下,竟有一个院落不说,那男子还停了下来,陵越一惊。
这...
怎么...
感觉也没有走多久...
回头一看。
哪里还有什么热闹非凡的街头?
可他...
为何无知无觉?
这...
难道是引君入瓮?
然而,他并不能从那个男子身上感觉到什么诡异的气息,甚至对方的气息很纯然,只是有一丝冷冽。这冷冽似乎并不是这个男子本身就有的,而是因着某些缘由才有的。
他一时也说不清。
不过,那警惕确实充满了整个身体。
环视四周,眼见无人,陵越紧了紧手中的霄河剑,锐利地看向男子,英眉一皱:“你引我离开,到底有何目的?”
也许小孩并未被这世间浸染,才敏感如斯。
被那男子牵着的小孩,瑟缩着藏到了男子身后,轻轻发抖。
男子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小孩面前,笑着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声音极是温柔:“莲宝别怕~爹爹只是跟这个叔叔有几句话说,先回家去吧~”
莲宝眨了眨眼,看了严肃的陵越一眼,身子一抖,连忙看向男子,又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听男子的,也许是对这男子有着完全的信任,还是拿过男子递来的零嘴,应下:“好的~爹爹要快点回来哦~”
男子笑着看莲宝回屋:“嗯~”
待得莲宝将房门关上,男子这才一挥手。
几乎只是瞬间,一个带着磅礴灵力的结界就将整个院落笼罩。
这结界仿佛与周围融为了一体,几乎将那院落给隐匿。
即使此刻陵越探上一探,却也根本就探不到那个院落的位置了。
陵越不由心间一凉。
此者...
男子自结界之中信步而出,仅仅只是在结界边缘站定。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轻轻一挥,霎时间改天换地。
两人出现在了一处美丽的海滩。
浪花朵朵。
海浪涛涛。
石壁林立。
恰好将这海滩独一无二的景色与周遭区分。
陵越环视四周。
一个非常隐蔽的谈话地点。
心下,那警惕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再一看,几乎只是在三步之遥的男子,此刻正把玩着扇子。
离得更近了,陵越也更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硬是压下心头的种种狐疑,细细分辨一番,这才不可思议道:“你...竟然是山神?”
男子转过头来,笑得云淡风轻:“某不过区区一个人界的小仙,何足挂齿?”
眼底隐约对陵越有一分欣赏。
这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赠予慕容紫英《光纪寒图》的山神——夏元辰。
陵越一怔,连忙转身,冲着男子深深一揖:“陵越冒犯前辈了,还望前辈恕罪。”
夏元辰看着此刻端着揖礼的陵越,眼神离散,也不知是否在那虚空中看见了两道蓝色的身影交叠:“...你和他真像啊~”
陵越缓缓直起腰来,收了揖礼,有些疑惑:“前辈口中的他,是指谁?”
但想起即墨这个地方,想起紫胤要来看灯会,有了一点猜想。
然而,也因为有了这个猜想,心间升起一丝惶恐。
这惶恐还让他略有些不想知道答案。
对此,夏元辰并没有回答的兴趣。
反倒是将陵越给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定格在陵越那腰间的一只深蓝色丝带,饼状流云纹白玉加之深蓝色流苏的玉佩之上。
细细看了看,夏元辰不意外地冲着陵越挑了挑眉:“你是天墉城弟子?”
夏元辰打量的目光并没有避着陵越。
陵越当然也大大方方地拿给夏元辰打量。
面对夏元辰能够道出他的身份,他也不是很意外,只是言语间略略带了试探性的迟疑:“...是。”
毕竟...他们此次出行是带着任务出来的。
而若是穿了天墉城的服饰,当然也不利于他们查案。
如此,才都是穿的私服。
且每人那里都有一个代表着此次出行身份的玉佩,就挂在腰间。
这是天墉城弟子无论本就是公干,还是公干却须私人身份都有的一个表明身份的物件儿。
此物还可作为同门联络的用具。
也只有同门才知此物是什么意思。
对方能够一眼认出,陵越心头当然还是略有一些惊讶的。
夏元辰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掩面轻笑:“呵~这般样貌,倒也难怪你那小师妹对你念念不忘了。”
眼眸中微微还存着几丝调侃和打趣。
夏元辰这么一说,陵越立刻明白过来,对方认得玉佩是为何,对方为何引他上钩。
但这些...都应该只是个引子。
要如此借一步说话,恐怕另有他因。
陵越敛起心绪,微微欠身:“前辈玩笑了。”
但这却逗得夏元辰大笑:“哈哈~真是越来越像了~”
陵越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在这般接触中,陵越早已不知不觉地放松了手劲。
而这夏元辰笑得几乎前仰后合。
又令人丧失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