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安静得就像死去了一般的夜终于有了动静。
百里屠苏耳尖轻动。
嗯?
风声?
这是...
瞬间,玉手就按上了剑柄,戒备。
百里屠苏听音辨位。
微微一眯眼。
黑影?
追!
立刻动身。
黑夜之中,一道黑影急速掠去。
百里屠苏紧随其后。
对方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追,速度更快。
百里屠苏皱了皱眉。
这轻功...
确实厉害...
又提了提速。
稍稍离得近些,百里屠苏忍不住地有一点点发懵。
即使是在黑夜,这黑衣人的身形,还是勉强能够看到一点的。
百里屠苏越看越隐约觉得,这个人的体型,他像是在哪儿见过。
一想到,若是这人的体型他熟悉的话,那岂不是熟人作案?
想起方如沁,想起孙月言,百里屠苏的心“咯噔~”一下。
赶忙再次提速。
一人在逃。
一人在追。
不知不觉间,两者都飞到了琴川的郊外。
那逃的人显然没有百里屠苏那么深厚的内力,虽然速度挺快,但也架不住这种长时间的使用轻功。
速度慢了下来。
百里屠苏瞅准机会,将人拿下。
再将对方的蒙面巾一扯,不自觉地松了力道的同时,也颇感奇怪:“陆公子,怎么是你?”
此刻,他才知晓,为何之前总感觉这个黑衣人的体型,他有点眼熟。
他追到的这位——陆公子——陆方舟,他曾在方如沁的婚宴上,陪在欧阳少恭身边时,见过。
这人还非常热络地跟欧阳少恭打招呼。
欧阳少恭对此,也只是个寒暄两句的状态,并没有深谈。
欧阳少恭曾说,这琴川有头有脸的人之间都会走动,但也就是个泛泛之交的状态。
对此,他一瞧这情况,倒也领会了一些。
此番,他确实有点难以相信,这看上去还算老实的陆方舟,竟会是衙门要抓的采花大盗?
虽然这陆方舟与欧阳少恭的描述差不多——轻功好,午夜出没,最可能出现在沐家。
但直觉上,百里屠苏却觉得,这陆方舟应该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一时之间,还有点纠结。
想得无论如何,他的功力都是在陆方舟之上的,无论这陆方舟再能逃,他也能拿下之时,倒也略略心下稍安。
“呼呼呼~”陆方舟煞白着一张脸,双手撑住膝盖,直喘气。
待得这气好不容易喘匀了,才扶着腰,站直身子,瞅着竟然与平日里衣着一般无二的百里屠苏,一脸懵逼:“百里公子,怎么是你?”
“...我为官府张贴的侠义榜而来。上面写明琴川有采花大盗出没,我...会点功夫,便打算追击这件事。今晚是少恭说,官府的人推测采花贼最可能在沐小姐家出没,于是我就在此处蹲守。”百里屠苏抿了抿唇,还是从“实”说来。
将穿着夜行衣的陆方舟给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手中扯下的陆方舟的蒙面巾,有一些奇怪:“...陆公子,你怎么是这副打扮?”
陆方舟一听,略略恍然。
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我也是来蹲守的。”
朝着百里屠苏的方向倾了倾身子,有点神神秘秘的:“我...此事可否请百里公子为我保密?”
百里屠苏将手中的蒙面巾往前一递,又皱了皱眉:“陆公子此言何意?”
“我陆家祖上是镖师,靠为那些达官贵人护送东西为生。后来,祖上有人当了官,虽然习武的习惯是保留了下来,但却不许家里的人在江湖上冒头。”陆方舟拿过蒙面巾往怀中一揣,深深叹了口气。
略略一顿:“毕竟...”
双肩一塌,语气有些复杂:“这也是个得罪人的事情。官场上,很多事情比之江湖又复杂许多。我...也是看到官府张贴的告示,便想着为琴川出一份力。”
眉眼间流露出七分惧色,甚至还带了几分委屈:“但我...害怕家里人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便软禁我,再也不许我出门。如此,才是这么一副打扮。”
抿了一下唇,看向百里屠苏,低下头,一抱拳:“抱歉,让百里公子误会了。”
“...无碍。”百里屠苏细细看了看陆方舟的动作和下盘,以及陆方舟的手。发觉对方确实是习武之人,且惯于用刀之后,又再想了想欧阳少恭的那些话,冲着陆方舟略略点了点头。
又郑重地看着陆方舟,沉声道:“此事,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多谢。”陆方舟的眼睛一下亮了很多,周身一下放松下来,嘴角也多了一抹弧度,“改日我定当请百里公子一醉方休~”
虽然明知陆方舟肯定是好意,但想起之前醉酒发生的事情以及跟陆方舟也不熟,百里屠苏便尽量委婉地婉拒了:“...我不喝酒。”
“在方家姐弟的婚宴上,百里公子不是会喝吗?”陆方舟奇了。
双手插在腰间,将百里屠苏上下一打量,瞬间就像是被曾经那个泼皮方兰生给上了身,眉毛还隐约倒竖:“...可是因着欧阳家与方家是世交,百里公子看不起我陆家?在这琴川,也就齐家、白家、欧阳家是世家大族,是吗?我陆家在这琴川排不上号?”
百里屠苏一惊。
他还真是没想到,这陆方舟变脸的速度竟那么快。
但他也不欲惹上麻烦,遂还是尽量好生解释了一番:“...陆公子,你莫要误会。我与方家姐弟也不过数面之缘。真正与他们有交情的是少恭。我也只是陪着少恭去贺喜的。”
然而,这却更加惹得陆方舟将百里屠苏一阵奇怪的打量,甚至还多了一丝阴阳怪气:“你与欧阳少恭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欧阳家向来是独善其身,怎么会与哪一家走得非常近?这欧阳少恭是欧阳家的独子,幼时更是得前朝太后的青睐。他欧阳家简直可说如日中天,这琴川谁不巴结他们家?就算改朝换代,凭他欧阳少恭的医术,又有谁不巴结他?我瞧见过好几次你与他走得非常近,还是他主动的。这...难道...”
即使百里屠苏是那化外之境的人,最近这些时日也在红尘。
听得这些意味不明的污言秽语,百里屠苏也听懂了。
当即,这眉毛就倒竖起来:“陆公子,你莫要信口雌黄!我与少恭只是朋友!”
“他欧阳少恭的朋友?”陆方舟歪了歪嘴角,像是对百里屠苏的这种说法感到错愕。
鼻子一抽,白眼一番,轻蔑得紧:“百里公子,你才莫要信口雌黄!这琴川的人,谁不知道他欧阳家为了保持中立,那是根本就没有朋友的!这后宫的风云,有多少都与他们欧阳家有关系?这琴川有多少官宦的女儿嫁作皇帝妇,个个都削尖了脑袋要怀上龙种。这皇帝老儿就怕有人霍乱皇族血脉,又看得起他们欧阳家的医术,这才将其赐予了皇族身份!他欧阳家这般模样,还怎么有朋友?就是有,都被那皇帝老儿给做了!就算现在改朝换代又如何?圣元帝不一样盯着他欧阳少恭?呵~朋友?荒唐!他方家若不是因着方太大师,早被圣元帝给端了!还世交?更是荒唐!”
百里屠苏被陆方舟的话给冲得怔愣,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儿。
都忘了该怎么反驳。
陆方舟一瞧百里屠苏那个被他的话给弄傻了的样子,想起有些坊间传言,只觉得晦气,转头就走。
将百里屠苏晾在了那里。
待得百里屠苏回过神来,这陆方舟早不见了踪影。
百里屠苏环顾四下,发觉陆方舟确实已经离开了。
想起陆方舟的话,不由心下一紧。
陆公子他...
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说少恭有危险吗?
还是...
正当百里屠苏还在思考陆方舟的那一番话究竟是气话,还是代表着什么意义的时候,忽的一凛。
嘶~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忽然有了灵压?
那陆方舟并非道者啊~
这是...
不对劲!
这灵压...
百里屠苏那双杏眸一瞪。
这...
见得那自黑夜中走来,一身蓝衣,手上拿着一柄长剑,长剑泛着他十分熟悉的幽蓝色光芒的人,百里屠苏彻底傻了:“师兄?!!!”
这不请自来的人,正是陵越。
陵越带着笑,在百里屠苏面前站定:“怎么?不过数日不见,便不认识师兄了?”
百里屠苏感到难以置信,甚至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师兄,你怎么...”
陵越玩味地笑了笑:“这话似乎该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百里屠苏一怔。
立刻低下了头去。
原本他还想回答今晚之事,但内心中却有一种陵越在一语双关的感觉,这答案自然也就说不出口了。
尤其,他现在还应该是个“戴罪之身”。
陵越一瞧百里屠苏这样,就知道百里屠苏在想什么。
然而,这里却也不是什么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陵越稍稍敛了笑:“屠苏,随我去个地方。”
百里屠苏微微抿了抿唇,踟蹰片刻,还是应下了:“...好。”
陵越召出霄河剑在前方引路。
百里屠苏紧随其后。
陵越带着百里屠苏来到了琴川外二十里处的长亭。
此处,虽然是路人的一个歇脚之处,但这个长亭修造的位置,却也是个观景的好位置。
之前骑马而过的时候,陵越便瞧上了此处。
那时,当然是为美景暂留。
而后想想,倒也觉得此处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陵越来到长亭外停下,收了霄河剑,率先进了长亭,来到石桌边坐下。
百里屠苏慢上一步,也跟着来到长亭之中。
但却仅仅只是在距离陵越三步远的位置站着。
陵越眼尖地发现,百里屠苏并没有拿着焚寂。
而是拿着一柄很普通的长剑。
对此,陵越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将霄河剑放在手边右侧,斜倚石桌而立。
剑指冲着霄河剑剑柄的末端一点,霎时就从霄河剑的剑柄末端流出一抹冰蓝色的流光来。
再是剑指冲着长亭的顶端一指,那抹流光就往上一飞,来到长亭的顶端,若一张帘布般的落下。
当流光接触到地面之时,便又像是浪涛般往霄河剑的剑尖之处回溯。
在很快的时间里,整个长亭的内侧都被冰蓝色的流光包裹。
里侧,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外侧。
外侧,虽然可以看到里侧,但却与这长亭在夜晚无人之时一般无二。
察觉到陵越在施法,设置结界。
百里屠苏心下一紧。
这是...
师兄的人剑合一之法竟...
居然还联合了本身的道家结界之法...
这甚至像是在这么一个地方,凭空制造了一个空间啊~
师兄他...
竟境界都上升了一层吗?
这也...
百里屠苏当真心下骇然。
陵越收回手来,瞥了一眼震惊的百里屠苏,眼睫微微一垂。
其实...
此法还真不是之前他就会的。
在封印阵法结界一事上,他一直都是逊于百里屠苏的。
此番是受到了那个山神的启发以及魔族的空间撕裂之法的启发,再结合人剑合一以及道家本身的结界之法而来。
这是他在与其他人兵分两路之前,想到的。
也曾尝试过。
确实有用。
这...其实也是他第二次使用此法。
虽然确实有一点消耗力气,但此法却也是最安全的一种方法。
原本,在陵耀等人提出要兵分两路之前,他就在计划着这个谈话的事情。
毕竟,无论肇临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