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也礼貌地接过,细细地看了起来。
魏泽回到主位,落座。
拿起茶盏,动作滞缓又没什么生气地撇了撇浮沫,浅浅饮着。
陵越瞥了一眼魏泽,目光继而落在了欧阳少恭的手上。
细细看着那卷册子的样子。
欧阳少恭将手中的册子翻阅完,又将册子一卷,递给陵越。
陵越倒也没有推辞,直接拿过,开始看了起来。
欧阳少恭若有所思。
百里屠苏看着欧阳少恭的模样,心下蓦得多了一些紧张。
陵越也将册子看完,起身走去百里屠苏身旁,将册子交给百里屠苏,又回到位置上坐下。
同样若有所思。
百里屠苏看了欧阳少恭和陵越一眼,慢慢地也打开了那卷册子,内心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让一向淡然的欧阳少恭和深沉的陵越都引而不发,若有所思。
正当百里屠苏看到一半的时候,欧阳少恭和陵越终于摆脱了若有所思,还极为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欧阳少恭冲着陵越非常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陵越立刻会意,也以点头回应。
欧阳少恭看向魏泽,先是微作一揖,这才尽量委婉些地问道:“...魏公子,请恕在下冒昧,这‘太阳神之父’是何物?”
魏泽喝茶的动作一滞,慢慢盖上茶盏的盖子,将茶盏放到身旁的高几上,眼睛里晦暗一片,完全没有光彩:“这...这是一种花。”
欧阳少恭与陵越又对视了一眼,看向魏泽的眼睛里,颇有些一头雾水:“花?”
但双手撑住膝盖的魏泽却肯定得暗沉:“...嗯。”
魏泽的反应更是惹得就连还在看着册子的百里屠苏,都忍不住地放弃了册子,看向魏泽。
欧阳少恭放轻了语气,不太分明地试探:“这种花...”
魏泽欲语泪先流:“我...我放不下他。他...永远都像是一团火焰一样将我的日子燃烧得乐趣无穷。我们...但后来他家里要他娶妻生子,他...他就回了洛阳。我们就这么断了联系。后来,我听说,他在婚后不久,就...就郁郁而终。他...”
欧阳少恭拧紧了眉,满脸歉意。
魏泽也不管众人到底是什么反应,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唔~离开的时候,还一直拿着我们之间的唱和诗,还拿着一卷《草木怪谭》。”
竟还有了压抑的呜咽之声:“呜...那个时候,他家里人才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们...呜...他们给了我许多他的东西,连同他的骨灰也给了我一份。我...”
欧阳少恭微微垂了眼睫。
面上血色渐退。
百里屠苏看向欧阳少恭,有些忧心。
风晴雪一怔,紧紧抿着唇,脸色也有些阴郁。
魏泽此刻太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泄洪的通道,一字一句,杜鹃啼血:“我太想他了...日日翻阅我们之间的唱和诗,翻阅那卷还残存着他最后体温的《草木怪谭》。我...呜~是在那卷《草木怪谭》上看到,有一个叫做澧都的地方,是传说中的鬼城。但偏偏那里有一座山叫做辉煌。那座山的深处生长着一种花,叫做‘太阳神之父’。这种花具有沟通阴阳两界的能力。不过,想要得到如此效果,需要将曼莎珠华和曼陀罗花以及思念之人的骨灰混合作为花肥,才能有如此之效。这花开放的时候,会呈现如太阳般绚烂的色彩,但却只会在一年之中月亮最圆的那晚开放。那个时候,只要站在花的面前,就能看见火神祝融牵拉着你想见到的那个人来到你面前,你们有一夜的时间可以互诉衷肠。我...我原本觉得此事有些荒唐,可我睁眼闭眼都是他,我...实在无法抵御这种思念的痛,便亲自去了澧都,花费重金,弄到了‘太阳神之父’的种子,带了回来。然而,我根本不懂园艺,便求助到了孙小姐那里。但我并未告诉孙小姐此中关节,只是告诉她,这花难养,也不知道在琴川是否能够养活,就拜托她了。我也告诉她,此物需要曼莎珠华和曼陀罗花做花肥才行。我...我其实很矛盾。我既相信那《草木怪谭》所载,又不想拿他的骨灰去冒险,便...而且,我总觉得那《草木怪谭》是残卷,应当并没有完全载明很多事情。将种子交给孙小姐培育之后,我又去找了道士来,帮我看看风水,顺带帮我看看这《草木怪谭》。我请了好几批道士来,他们对我这宅子风水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我这心下又稍安。对那本《草木怪谭》,他们却说,并非残卷。我心头...而后,我寻了孙小姐,就园艺与风水这方面进行了商议。我也并非迷信风水之人,只是希望能够在不破坏他的骨灰的情况下,让我见到他。我们之间...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欧阳少恭的喉头滚了又滚,滚了又滚,而后郑重一礼:“多谢魏公子,叨扰了。”
泪眼朦胧的魏泽一怔:“欧阳公子,你...”
欧阳少恭看向魏泽,眼眸中全是坚定:“魏公子,你心里的痛,在下明白。但斯人已逝,还望慢慢放下。”
魏泽的泪水再次无助又无望地溢出:“...恐怕我这一生都忘不掉了。”
欧阳少恭瞧着魏泽这般模样,缓缓低下头,从怀中拿了一只瓶子出来,走到魏泽身边去,将瓶子放在魏泽身旁的高几上,轻轻拍了拍魏泽的肩头:“魏公子,这是一份‘安神丸’。吃上一份,好生睡一觉吧~你太累了~”
魏泽看向放在高几上的那个豆绿色的瓶子,忙不迭地冲欧阳少恭道谢。
欧阳少恭也只是再拍了拍魏泽的肩头,就带着几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