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雪上加霜?”
百里屠苏被陵越这么一说,才发觉,他也不知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连这种小事都能忘了。
这脸是越发的红了,连带着头也跟着微微低下。
陵越瞥了一眼镜中的人,又淡淡地把目光收回。
百里屠苏抿着唇,一只手折磨着里衣的一角。
瞥见百里屠苏的小动作,陵越倒是善解人意,将手中的干巾隔空扔到脏衣筐中去,又用手指代替梳子,轻柔地一边为百里屠苏梳理头皮,一边用内力将百里屠苏的头发烘干:“在想什么?”
百里屠苏一怔,头埋得更低了些:“...师兄,你真的要帮风晴雪吗?”
陵越右侧的眉尾轻轻一挑,但嘴上却说:“好歹她也和我们师兄妹一场,再说也只是帮她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也不碍事。此事不过顺手为之,并没有什么为难的。”
百里屠苏浅浅抿了一下唇:“可...”
眉头紧皱:“我...我感觉她的话并不全是真话。如此,我们还要帮她吗?”
陵越眼底飞过一抹流光,眉间浅浅有了“川”字:“...此话怎讲?”
百里屠苏将那下唇蹂躏几许,面上尽是纠结与苦恼:“我...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觉得她的话...呃...就像...嗯...就像少恭那些精心经过修缮的药花儿一样,看上去很漂亮,但并不原始。”
陵越顺了顺百里屠苏的头发,有些难言:“虽然...我与你有相同的感受,但我感觉晴雪这是一种善意的隐瞒。毕竟,幽都那个地方,确实是...”
百里屠苏抬起头,透过铜镜看向陵越:“幽都到底是什么地方?”
陵越眼睫低垂:“人去世之后,□□在这个尘世消亡,魂魄却前往幽都,渡忘川,洗前度,又开始下一场尘世之旅。”
双手缓缓搭在百里屠苏的肩头:“我所了解的幽都,就是这样。至于晴雪所说的那些前尘往事,我却不清楚。不过,这也没关系,等着师尊出关了,我们再问也可以。”
浅浅捏了捏百里屠苏的肩头:“时间很晚了,我们该休息了。”
百里屠苏的眼睫低垂了一瞬,复又抬起,紧紧盯着镜中的陵越:“师兄,你...对方兰生...”
陵越眼睛看向他处:“大概是很无奈的盛情难却吧~”
百里屠苏怔愣了一下,又目光闪烁,声音放低:“...推开他,也不难。”
陵越一把抄起百里屠苏,往床上一扔,紧接着整个人扑了上去,床帘一瞬滑落。
百里屠苏根本无法反应,直到唇上印上了温热。
可陵越的态度...
百里屠苏抬手推着陵越的胸膛,也躲闪着这种模棱两可的温存。
陵越停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百里屠苏:“作甚?”
此刻,陵越的声音变得低哑,磁性。
百里屠苏一听,先是腰肌窜过一股麻感。
这麻感直通天灵盖。
继而微微侧过头去:“那个...”
陵越悄然靠近那红透的耳朵:“我想你了~”
低哑的气音犹如火星迸溅进了油锅,刹时沸反盈天。
然而,即使被陵越这句话一砸,有些头晕目眩,但百里屠苏的心头还是有一些梗。
当陵越的手指攀上衣带的时候,百里屠苏一把按住陵越的手,不让陵越继续下去:“我困了~”
陵越轻微眯了眯眼,压迫感十足:“今晚,可由不得你了~”
如此模样的陵越,恍然间有了曾经的影子,当然是彻底让百里屠苏怔住了。
陵越趁隙兵临城下,攻城略地。
这晚,当真由不得百里屠苏了。
欢愉,痛苦,挣扎,拧成了一股纠结的绳,似那随着夜风摇曳的药花,低垂着的花朵,总能漾出几丝迷人的甜香。
***
欧阳少恭闲闲躺在美人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镂空银丝球。
银丝球中装着几粒带着清苦气息的香丸。
香丸因欧阳少恭的把玩,苦香阵阵散开。
欧阳少恭正把玩得起兴,却忽而眉头一皱。
轻轻微闭的凤眼也一下睁开。
眼底飘过了一丝复杂。
连带着对银丝球的把玩都停下。
***
此时,女仆已经领着风晴雪来到了新的房间安顿。
风晴雪环视四周,瞧着颇为雅致的装点,眼睫轻轻一颤。
***
坐在太师椅上的白发女子,一手搭在膝头,一手搭在扶手上,拇指像是无知无觉般的搓揉着扶手上的花纹,低垂着的眼里,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夜,似乎注定这欧阳府无眠。
***
某客栈一楼大厅。
随身背着偃甲工具的蓝衣年轻偃师正苦恼地挠着头:“这该怎么办?夷则的师尊也太霸道了些~一点道理都不讲!更可气的是,夷则居然那么听话!看他也不像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啊~这...”
眉头拧紧:“这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大快朵颐的馋鸡在这时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烦恼,蹦了两下:“唧唧~唧唧~”
原本就烦,还有捣乱的,岂不是更烦?
年轻的偃师正欲赏某些吃货一个脑瓜崩儿,却在这时有一只女人少见的带着长期握着长枪而有茧子的手轻轻按住了手背:“无异,莫急。”
收回手来,正色道:“无异,关于夷则的事,我想,诀微长老这么做,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夷则一声不吭地被擒,却也不解释,甘心被俘。这其中应该也有原因。只是这些事都应该是他们师徒之间心知肚明的事。我们即使是朋友,这些太华山的家务事自也是不必对我们明说。此番,应当从长计议才是。”
听闻“太华山”和“诀微长老”几个字,就坐在乐无异背后邻桌而坐的一男子,正欲抿上一口茶,却在这几个字出现的时候,停住了动作,茶杯距离其嘴唇只有一指远。
警惕从其眼底迅速滑过。
而后,迅速给同桌的其余三人无声地递去“认真听”的眼神后,按捺下心绪,静静地听着。
女子说话之时,是少有的女中音,听来那叫铿锵有力。
说出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但...这对“山野之人”无效。
乐无异还没发表什么看法,坐在乐无异对面的绿衣女子,立刻纤眉倒竖,就差拍案而起了:“哼!胡说!明明就是那老头儿使诈!”
那中音女子浅浅压低了眉:“阿阮!莫要对长辈无礼~”
阿阮抱臂环手,脑袋一昂:“他要对夷则好些,那还好说~谁叫他那么过分?”
乐无异虽然心知应当尊重长辈,但此时阿阮的话,却深得他心。
中音女子将这同仇敌忾的两人看了一眼,无奈地在心头叹了口气,面上却是道:“此番,你们当真想要找到夷则?”
阿阮傲娇地嘴角浅浅一勾:“当然!夷则是我的,才不给那坏老头儿呢!”
乐无异喉间微微一梗,心说,这巫山神女果然直白~这才小眼神儿纠纠缠缠,就是她的人了?呃...
虽然心头略略对阿阮的直接有点咋舌,但也有些佩服阿阮的心直口快。
乐无异略略调整了一下心情,也道:“夷则是我兄弟,无论出了什么事,诀微长老的做法也有待商榷。”
中音女子又将两人看上一眼,而后问道:“你们想好见了夷则,此事应当如何问询吗?”
阿阮撇了撇嘴,满脸嫌弃:“有什么好问的?直接把人打包带走就是!难道还得经过那坏老头儿同意啊?”
阿阮自是不知中音女子这弦外之音,但乐无异却听明白了,面色不由微微一沉。
虽说之前的确对于突然杀出的清和真人颇有微词,但也正像是闻人羽所说的那样,清和真人的做法,以及夏夷则的不抵抗,这其中定然存在着师徒俩心知肚明的一件事,以及此番清和真人并非完全代表夏夷则的师尊这么一个身份,还代表太华山的诀微长老这么一个身份。
如此一来,其实他们任何对夏夷则采取的行动,都会代表多重意义。
如此一来...
加之,若此事是一件人家太华山的家事,譬如师父管教徒弟什么的,别说是他们仅仅作为夏夷则的朋友,就算是现在人家太华山的掌门——南熏真人都无法置喙,这...
一时之间,因为闻人羽的话,乐无异低垂下眼睫,并没有做声。
闻人羽瞥了乐无异一眼,心下松了口气。
但此时,阿阮却在桌下踢了乐无异的脚尖一下:“小叶子,你怎么不说话?你平日里不是最讲兄弟义气了吗?现在你难道要夷则被那坏老头儿欺负?”
乐无异忽而竟有了要矫正阿阮对清和真人称呼的想法。
这个念头在心间一闪而过。
察觉到这种异状,乐无异不由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就怪夏夷则!一天到晚,叫我夏公子长,叫我夏公子短的,搞得来他都被绕进去了~喵了个咪的~
略略平复了一下情绪,乐无异想了想,看向闻人羽道:“阿羽,我知你意思,但我们作为夷则的朋友,对这件事不能不闻不问。”
闻人羽怔愣了一瞬,心下也大致知晓了乐无异的想法。
但她的心头还是有些担心。
上次,纪山那处,有好几波人对夏夷则进行暗杀。
这无疑说明了夏夷则恐非常人。
以及,那很难愈合的伤口,还有那明显低于常人的体温。
虽然是男子里少有的清冷面色,但...
阿阮对其的异常亲近...
闻人羽心下略略复杂。
垂眸一瞬,复又抬眼看向乐无异道:“你知道怎么去太华山吗?”
乐无异正欲说——这还不简单?本偃师早就在熟悉夏夷则那把剑的灵力了,只要放出搜寻偃甲,再把翻译偃甲往馋鸡脑袋上一放,哪怕这夏夷则能上天入地,都能给找到,区区一个太华山又有何难?
却在这时,领桌,就坐在乐无异身后的那男子已经起身来到乐无异和闻人羽的身侧,微作一揖,刻意动了一下坠着玉佩的那侧髋骨:“请恕在下冒昧,在下本无意听闻诸位议事,但...”
略略一顿,又淡笑道:“关于太华山的具体位置,在下可效犬马之劳。”
面对忽而有的生人,闻人羽升起下意识的警惕,自是也把这人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
瞧着那仍然还在轻微摇晃着的玉佩,闻人羽的警惕也随之迅速散去。
连忙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
眼见面前这女子打消了军人应有的警惕,却又没有挑破他的身份,前来攀谈的陵皎也大致明了了对方的意思,顺坡下驴:“在下不过恰巧知道,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瞥向乐无异随身带着的偃甲工具箱,淡淡笑道:“这位公子应该是一位偃师,对吧?”
乐无异眼睛一亮,心说——哎哟~不错~你小子有眼光!
正想傲娇两句,却在这时,闻人羽道:“作为太华山路线的回礼,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陵皎微微低眉一瞬,又极为认真地看向闻人羽道:“加急。”
闻人羽一听,瞬间明白过来,冲着陵皎点了一下头,又冲乐无异道:“无异,你还有偃甲雀吗?”
乐无异有点一头雾水的,但出于对闻人羽的信任,还是从偃甲工具箱中拿了一只出来,交到闻人羽手上。
闻人羽细细看了这几乎与寻常麻雀无异的偃甲雀一眼,又将偃甲雀递与陵皎:“此物脚踝处有一机关,可放金贵财物,公子也好接济朋友。此物驱动,只需拨弄尾部,对其眼睛说出具体地名,使命必达。”
陵皎郑重接过:“多谢。”
取过桌上一盏茶,极快的内力轻轻一震,几乎看不见的水雾就在桌上铺就了此地前去太华山的具体路线,还刻意指明了从后山而上的隐蔽路线。
闻人羽出身行伍,对行军路线图极为灵敏。如此一看,都不由在心底暗叹一句——厉害!
陵皎将茶杯放下,茶杯的底部刚好掩去太华山后门的位置。
将偃甲雀拢入袖中,再作了一揖,默然领着其他几人离去。
直到人都消失了,乐无异都还没怎么回过神。
反倒是阿阮抱臂昂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