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则感到他的后槽牙都在打颤。
心头更是慌张得紧。
若是让清和知道,那“半妖皇子”的局是他亲手所布,这...
夏夷则第一次感到几乎是要响彻魂魄的恐惧。
就在夏夷则愣神间,清和已经拽着人进了卧房。
进门之后,什么话也不说,一道掌风下去,幸得那木门结实,否则,恐怕都只能剩下一个门框了。
门被一道劲气甩上的同时,一道精妙的封印也把大门给焊死。
饶是夏夷则再神游天外,也被这响动搞来汗毛...呃...不对,应该是鳞片倒竖。
甚至,夏夷则都在想,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被清和秘密处决,才如此...
心下恐惧,自然面色一白。
清和狠狠地剜了这“负心徒儿”一眼,松了手,来到房间北侧的罗汉床边,将之前夺去夏夷则注意力的那只红梅细细理了理,插入本就放在小几上,但却因房间主人不在,很久都没有插花的素雅花瓶里。
花瓶中,干干净净一片,没有一丝水分。
一道法术下去,便引来了那温热的泉水将梅花滋养。
见得梅花有了精神,清和会心一笑。
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
细细欣赏着,这夺去夏夷则注意力的梅花,到底是何等的艳压群芳,才让有条鱼非吃草不可~
夏夷则就那样被愣愣地甩在那儿,不知所措。
上一秒,还以为即将只能见爱人最后一眼。
下一秒,他家爱人竟爱惜起了花草,将他当做空气。
这等回环曲折,料想还没谁有他经历得心头此起彼伏,没个定数。
在心底里深深叹了口气,夏夷则的腰背微微一松。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腕骨竟有极为轻微的骨裂。
足见方才的清和到底有多气。
平日里,清和就算再气,也...确实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只是...他因封印有些体弱,才觉得那是无底深渊。
然而...清和哪里舍得他下无底深渊呢?
这...
想起有些事,夏夷则心头五味杂陈。
任由腕骨的疼痛蔓延,却没想过一丝的自愈。
反倒是属于鲛人族的妖力,在默默地替他修复。
然而,妖力与法力自是不能并存。
只因他是极为特殊的人妖混血,这才勉勉强强并存。
但...
经脉被压制的麻痛直击心脉,令夏夷则险些倒抽一口凉气。
正兀自忍耐之时,夏夷则福临心至。
方才...
清和是在...
清和还自称为师...
所以...
想到此,夏夷则心间一喜。
正欲开口,但却被外间稍微猛烈了些的灵力与封印碰撞而截断了话头。
此时,夏夷则真的很想扶额。
然而,他却不敢动。
毕竟,他现在可真是那招蜂引蝶的“逸尘子”啊~
虽然...与阿阮之间,确实有着天然的亲近,也有一丝丝对那上古清澈灵魂的心动,但也不得不说,他...确实也当此事为一权宜之计。
毕竟,那乐无异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缜密。
他也实在不想,身份暴露,以及引发乐无异对他布局的猜测。
乐绍成虽然弃政从商,但其影响力和号召力却不可小觑,并且还与外域有一些联系。乐无异虽然是乐绍成的养子,但同样也是与异邦友好的见证。
如此之下,未来安邦一事,必须由乐家来完成。
乐无异就是那个必须来做这个事情的人。
自然是不能让乐无异知晓这些事情。
乐无异热血,相信的,是眼前的。
然而...
那高高的宫墙之下,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啊~
闻人羽,从未遮掩过其百草部天罡的身份。
与乐无异能够走到一起,倒也不奇怪。
同样的热血,同样的“直”。
但好在读过兵书,知晓战场瞬息万变。
如此,那头脑才那般冷静,才能在千丝万缕中,抓住关键。
然而,这样的人,他需要对方对他忠诚,但朋友的这种关系之下,却又会多了一层除掉信念而外的隐隐的情感牵绊。
她与她的师兄不同。
虽然他相信闻人羽就算知道所有的局皆他一手所布,也能理解,只要他给百姓盛世昌明。
此事,他能做到。
但多一事,永远不如少一事。
她虽然聪明,但相比起她的师兄来说,还是差了些。
秦老将军早已是过去式了,更何况其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弥天灭门命案,送给流月城,其实...也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了。
毕竟,那样一个命案,本就应该埋葬在土地之下。
否则...紫胤仙君早该和清和打得不可开交了。
而此番...
吃亏的,肯定是清和。
他绝不想清和去吃这种肯定的亏。
其实...
早在岩心玉诀解开的当时,他就知道,阿阮根本不是什么巫山神女,而是一抹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馈赠——露草因受了真正死亡的巫山神女的眷待而有了生命的一个个体。
只是,当时的知道,还有点模模糊糊。
以及也有点不敢相信。
在静水湖的那几晚,其实...他都有些难以入眠。
虽然知晓那处绝对的安全,但...神乎其技的“谢衣”,被谢衣带出的“巫山神女”,烈山部...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激荡。
他哪里睡得着?
睡不着,自然只能去观月台。
他也想看看,那传闻中的古往今来第一偃术大师,到底对月亮有着怎样的情愫。
在纪山,他便见得了那神似黑孔雀的屋顶。
见得了谢衣题的小诗。
以及在桃源仙居图中,窥见了谢衣对月亮的执念。
那时,他还不太明白。
到了静水湖,由“谢衣”亲自解密,他才知道,月亮到底是谁。
隐约猜测,那黑孔雀又是谁。
这些,当然能去想,但永远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尤其遇上乐无异那个脑子一根筋的。
分明谢衣与那黑孔雀之间有着难言的一段复杂关系。
无论是纪山,还是静水湖,很多证据是就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
但偏偏他乐大偃师是瞎的,什么都看不见。
那就没有办法了。
更何况,此谢衣非彼谢衣。
有些事,还不能戳破。
毕竟,即使是谢衣真的神乎其技,其也不能如女娲般的创造生命。
再是像人,也确实不是人啊~
观月台,确实修造得极好。
在这里,或许谢衣便能毫无顾忌地遥望他的高天孤月吧~
低垂下眼来,则刚好能够看见不远处封印阿阮的地方。
随着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谢衣的足迹以及谢衣的想法乃至做法,在他的心头都有了大致的拼图。
然而,这个拼图,当然是不完整的。
在那些不眠的夜晚,他曾试图去拼合。
但始终有些不得要领。
而后想起纪山那处非常奇特的黑色屋顶以及“谢衣”总穿白色的长褂,黑色的装饰都极少,又想起在朗德寨见得的那个骚包也是白色的长褂,黑色的装饰也极少,他几乎可以推测,在目前的流月城中,黑色是极为尊贵的颜色。那个骚包是高阶祭司,所用的黑色比“谢衣”要少,他也几乎可以推测,若是在流月城中,“谢衣”的职位应当比那个骚包要高。再接着想想那些谢衣想藏却还是会流露出的一些东西,他恍然开悟——那个黑孔雀大致是个什么性情。
有了这块至关重要的踏板,有关流月城之事,也被他几乎拼合成功。
由此,他也大致知道了一些事情。
以及阿阮的来往何处,去往何方。
这个时候,他很难去说,他的心情是什么。
在当时见得石像的时候,他只觉得这尊石像圣洁,不染尘埃,空灵,无寂。
而后,发现居然是个术法。
心头隐约有了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