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翻转,池塘中的水便被他吸了过来。
左手轻轻一拍百里屠苏的肩头,递去一个眼神——以三昧真火包裹水球。
百里屠苏浅浅地皱了皱眉——师兄,你...
陵越极为轻微地摇了摇头——那是火玉,应当是为了缓解寒证。此事压后再议,少恭那边更重要一些。
见得陵越的意思,百里屠苏想了想也是这样,遂按照陵越的意思,右掌一推,热力便将陵越引来的水球包裹。
很快,水球轻微冒起了白烟。
陵越冲百里屠苏点了一下头,百里屠苏立刻就收了功。
陵越举起左手,双手往两侧一拉,将水球变作一面水墙。
往风晴雪的方向一推。
水墙很快就来到风晴雪身旁一尺的距离,将风晴雪兜住。
水墙与地面相接的地方,隐隐有些白烟。
风晴雪舒了口气。
眼睫轻微一颤。
见得陵越这应该是在给她疗伤,心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方才,她明明就感受到了那熟悉但却刻意压抑的灵压...
这...
忽而,风晴雪觉得苦涩万分。
待得风晴雪的面色稍微恢复一些,陵越右手一扬,水墙就在空中又凝成了水球。
剑指一挥。
水球乖巧地去了池塘,融入其中。
陵越又是隔空三道劲气过去,解了铁柱观门人对风晴雪功体的压制,让风晴雪尚有余力对付寒毒,又解了陵耀对风晴雪的穴位压制,转而选了新的穴位暂且替风晴雪压制。
做完这些,陵越并未急着开口,仅是负手而立。
风晴雪的面色和缓得更多。
想到陵越的帮助,眼底不知晕着怎样的情愫。
将一切心绪压下,从怀中取出丝巾来将嘴角的残血清理,继而才抬起头来,道:“多谢陵越大哥。”
缓了缓,又道:“陵越大哥,屠苏,桐姨出事了~”
陵越浅浅皱了皱眉:“此事屋中分说。”
继而转过身去,进了屋去。
百里屠苏想着寂桐,微微拧了拧眉,跟着陵越而去。
风晴雪缓下一口气,也跟着去了。
进得屋中,陵越坐于主位。
百里屠苏则落座于主次位。
风晴雪一看这情形,又想起除了陵越和百里屠苏以外的天墉城弟子,选了个客位落座,将寂桐被绑走的事情等等相关,都尽量客观地描述了一番。
陵越和百里屠苏都静静地听着。
说完具体的情况,风晴雪也道出了她的和欧阳少恭的猜测。
陵越的眉毛拧紧。
百里屠苏也跟着有了一些忧虑。
见得两者如此,风晴雪暂时没说话。
正好也稍微缓口气。
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还要将近日来的事情说个清楚,委实消耗精力。
陵越放于扶手的指尖轻动。
很快,陵皎就来了。
见得有多余的风晴雪,连个眼神都不会多余,只是问陵越传召有何事。
陵越淡道:“让铁柱观安排上房给师妹好生休息。”
陵皎一听,瞬间明了陵越的意思,冲着风晴雪客套而生疏地一展臂:“师妹,请随我来~”
风晴雪微怔。
但身体的疲惫却实实在在地让她有心无力。
于是,她向陵越道了别,随陵皎走了。
直到风晴雪走了许久之后,百里屠苏才看向陵越:“师兄,这...”
陵越阴沉着脸,摇了摇头:“屠苏,无论现在我们做何想,恐怕都暂且脱不了身去支援少恭。”
百里屠苏有些不解:“为何?”
陵越双肩一塌,语气沉重:“你忘记风晴雪是什么人了吗?忘记她的血究竟有多招惹是非了吗?还记得陵皎他们为何前来吗?”
看向远处:“我们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相信少恭。”
百里屠苏感到此次的事情非同小可,面色也跟着沉郁了下去。
***
风晴雪一路走来一直都不知道身后还有一条尾巴。
这条尾巴见得风晴雪的遭遇,倒是松了一口气。
摸了摸怀中的玉佩,奸笑浮现在嘴角。
***
陵皎与铁柱观门人交涉,把风晴雪安顿好之后,立刻就去找上了陵耀。
咬耳朵一番后,冲陵耀挑了一下眉:“是不是觉得这有点意思?”
陵耀将前因后果大致猜测一番后,面色相当沉郁:“恐怕这次没那么容易善了。”
转头看向陵皎的眼睛:“不过,我倒是有一丝好奇,对方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需要?竟然...在这么一个时候露出一根狐狸毛?”
陵皎环手抱臂:“我猜...很可能跟神魔之井有关。”
陵耀眉心轻拧,咀嚼着陵皎的话:“神魔之井...”
目光一滞:“莫非...”
眼睛陡然瞪大:“这...”
陵皎轻轻按了按陵耀的肩头:“所以,我猜这是那位作壁上观的原因。”
陵耀看向陵皎:“你是说...”
陵皎面色有些晦暗:“应该是在猜想之后,冥冥之中暗合了。否则,我想那位也没疯。”
陵耀面色有一丝灰败。
陵皎揉了揉陵耀的肩头:“无需杞人忧天,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眉眼间有一丝犹豫,顿了顿,还是道:“记得把剑擦一擦~”
陵耀有些怔然地看向陵皎。
陵皎也仅仅只是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陵耀忽而觉得有些腿软。
陵皎在心底浅浅摇了摇头。
***
当欧阳府离了欧阳少恭这位主子之后,安静了很多。
常年在此的老付轻车熟路地打理着诸事。
内院回廊所投下的阴影处,一劲装白发女子隐匿着身形,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待得时机合适,便身形利落地潜入了欧阳府中连同老付都不知道的直通药房的地道。
来到药房正正的下方,女子环视四周,见得那一直不会熄灭的长明烛,眼睛微微暗了暗。
顺着地道而去,很快就进入了一个大的地下府库。
这里所装着的天材地宝,甚至比那皇城还要多几分。
女子从怀中拿出一只形状奇特的钥匙,轻轻捅进那厚重的铜门锁眼,几乎不费劲地一拧,那半尺厚的铜门就被打开。
女子轻巧潜入。
这个府库比外间通道要明亮很多。
用的是高纯度的人鱼膏,加之夜明珠,自然十分亮堂。
只是在长明烛的外面,还罩着一层浅淡磨砂带氤蓝色的琉璃灯罩,又与夜明珠的冷光交相辉映,显得阴森至极。
整个府库的中央,是一张极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捣药的器材,混合的碗,乱而有序。
甚至是有一丝看不出此处是个实验室的味道。
女子来到桌前,瞧着这些,眼波一颤。
沉重地闭上眼,双肩也沉沉一塌。
片刻后,这才缓缓睁开眼,往她估测的放置“雪颜丹”的位置而去。
倒是确实不出她所料。
然而,在真正看到的时候,心头却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心间,略有一丝甜。
即使那么久了,他们依然熟知彼此。
更多的却是苦。
这样一瓶“雪颜丹”的问世,究竟害了多少性命?
喉间翻滚着涩意。
颤颤伸出手去,取过那只瓶子。
手心似乎都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但实际掌心却冰得刺骨。
带着沉重的脚步,白发女子还是离开了。
***
风晴雪回了房,自是好生休整。
连日来的消耗,确实颇甚。
这日,陵越并未照例去“炎泊泉”,只是在屋中休息。
但显然风晴雪的到来,令情势有了转变。
陵越眉间是深深的“川”字纹。
百里屠苏心间隐隐感到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胸间闷涩。
时间就这样在沉闷中缓缓逝去。
到了该吃晚膳的时间,铁柱观的门人来请人,两人才方觉原来已经过了很久了。
待得铁柱观门人离去,百里屠苏正欲站起身来,却感到浑身都因这般如木桩一样过了几个时辰而僵了。
微微面色一变。
陵越瞧了一眼,有点勉强地笑了笑:“让你当木桩~”
原本,百里屠苏肯定是要怼回去的。
但心间的沉重甚至让他连横陵越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瞧着人埋着头,陵越伸手揉了揉百里屠苏的肩头:“莫要杞人忧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百里屠苏张了张嘴:“我...”
皱紧了眉:“师兄,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陵越瞥了一眼窗外的余晖,虽然耀眼灿烂,但却抵不过夜幕将垂。
收回目光,缓缓道:“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
揽了揽百里屠苏的肩头:“你我都在,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克服不了的~”
百里屠苏心间一暖,身体也跟着柔软了些。
陵越察觉到百里屠苏的变化,揽过人,去与陵耀等人碰头吃了饭。
饭后,陵越带着百里屠苏前去散步。
也许人间烟火气最是抚慰人心,两人都轻松了很多。
陵越牵着百里屠苏的手,慢慢走着。
像是可以这样走到天慌地老。
百里屠苏看向陵越的侧脸:“师兄,你对那《灵阵异闻录》有什么看法?”
陵越一怔,有点奇怪:“怎么想起问这事儿?”
百里屠苏抿了抿唇,口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师兄...你应该比我更能抓住那些繁杂的主干,而我还...我...也不知...”
陵越失笑着摇了摇头:“你也太高看我了些~”
认真地看向百里屠苏:“屠苏,我也只是个凡人。不过虚长你几岁而已。你要相信自己~更何况,我是来养病的。”
百里屠苏皱了皱鼻子:“师兄...”
陵越偏头凑近百里屠苏耳边,轻笑:“我更想听你喊我——阿越~”
百里屠苏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就要跳开,却忘了他还和陵越十指紧扣。
结果便是,害羞得落荒而逃不成,反而摔在了坏人怀中。
百里屠苏更恼了。
陵越笑笑:“怎么?不就一个称呼?何至于如此?”
百里屠苏磨了磨牙,想要咬人。
陵越缓缓把下巴搭在了百里屠苏的肩头,胸膛贴上百里屠苏的后背:“屠苏,师兄这两个字是你的魔障。你现在应该把这个束缚着你的绳索挥剑斩断。你是独立的一个人,有思想,有感情,有属于自己独立的判断。这些都是属于你个人的东西,基于你的判断标准。而我不是你的标准,你明白吗?”
百里屠苏低低垂着眼,没做声。
陵越拢了拢手臂:“这样说好了,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基于你对一个人的看法而得到的一个结果。我喜欢谁也是同样。现如今,我们喜欢彼此,这是我们独立的决定,只是恰好合适罢了。若我喜欢风晴雪,依照你的想法,岂不是你也应该喜欢她?明白了吗?”
百里屠苏眨了两下眼,有些闷闷的:“...哦~”
陵越轻轻笑笑,用鼻尖蹭了蹭百里屠苏的耳廓:“不过,我可不会给你移情别恋的机会~”
百里屠苏觉得,陵越果然还是比较烦人。
索性给人一肘子。
但姿势所限,还真是憋屈得很。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两人迅速分开,相对而立。
但目光都不自觉地微微偏向他处。
脚步声渐近,越发清晰。
来者是个女子。
陵越和百里屠苏此时终于目光相撞——风晴雪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们作甚?这个时候,再耽搁几柱香的时间回到房间去,都该洗漱歇着了。难道是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