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慕容凌这估计是又失控了,他哥哥只能找个机会,一个手刀下去,将人送去了太医院。等着慕容凌醒来,已是三天后了。他哥哥又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与此同时,他哥哥也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到慕容凌应该已经通过斗剑那件事,加之其的聪明才智,推测出了一些只有钦天监和宗正卿他们才知道的事。且他哥哥还从其暗卫首领那里得知,慕容凌的暗卫首领曾有一段时间行踪诡秘,但这件事却发生在斗剑之前。太医那边也给了个结果,说是心病需要心药医。就这样,给慕容凌开了几副补养的药,就放了人走。慕容奕也十分遵医嘱的亲自给慕容凌熬药,又亲自去喂。但有时,慕容凌像是提线木偶,有时又兴致缺缺。那般模样,真的很让人怀疑,慕容凌是不是遗落在阳世的孤魂野鬼。他哥哥哪里能够忍受他那耀眼的心头肉弟弟变成这个鬼样子?终于有一天,再也难以抑制心头那头野兽的狂怒,抓过马鞭就往死里抽。但他却从马鞭的残影中看到慕容凌眼睛中的释然和解脱。那次,慕容凌当然也十分凄惨。只是,这次兄弟间的冷凝才彻底和缓。又抵足而眠。只是...之后,慕容凌还是会自残,不想活。但都及时拿给他哥哥拦截。这样下去,当然不行。如此,辗转地,就求助到了夷则身旁的一个谋士身上。那个谋士以前是红姗的人,也是个忠心的人。想了许久,还是想了个办法出来。只是这个办法需要的有些东西,得在国库里才有。就把这事儿给夷则说了,夷则想了想,那些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得来不易罢了,便做了这个人情。那个谋士把制好的镇心安神的香交予其哥哥手中,让其而焚。但这也不过是个饮鸩止渴的法子。慕容凌自己走不出那个宿命的脉络勾勒,便说什么都是枉然。”
抿了口茶,隐隐有些喟然:“这几个孩子啊,都是命苦的主儿~”
紫胤眸色复杂:“这...”
清和微微勾起的嘴角中,那种涩然,只有他自己最明白:“当初,你们个个都劝我给夷则易骨,觉得给夷则易骨之后,得到的结果便是最好的。但你们没有一个明白我当时的心情。从得知红姗执意要留下夷则开始,我就知道,红姗肯定会将夷则交给我。而我也将决定夷则的命运。夷则来到我身边时,乖巧又安静,完全就像没有这么个人似的。冷了,就算因为封印体弱,浑身都在打颤,却吭都不吭一声。饿了,也只会忍。从来都对每个人笑,却从来不会对每个人有一丝不快。跟个假人似的。也幸好是在太华山,众人待他都很善意。但依旧的,他是个什么都不会要的人。偶尔,我也会逗他,但他却乖得不得了。面对这样的他,我...有心无力。我...答应过红姗,要好好照顾夷则。可...夷则的情况,我却...除了封印以外,什么都给不了。心头其实也知道,夷则并不是什么都不会要,只是心里太过于通透,便善解人意。但这样的他,让我心疼。我也历经数个日日夜夜的纠结,明知道一旦教他修道,我和他都要面临这个封印崩解的问题,但这么乖巧懂事又聪明的孩子,若是什么都不教他,日后我恐怕肠子都要悔青。更何况,夷则也不仅仅是红姗的孩子,也是拥有半壁江山的人。我若当真什么都不给,未来纵使圣元帝有心相护,他也得死在权力的绞杀之下。在万般纠结之下,最终我还是做了夷则的师父。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和心思,才打开了夷则那封闭的内心。见得他那心间沟壑,见得他那柔情万千,见得他那敏感脆弱。我最初只想保持着这样的关系下去,尤其又有封印这么头上悬着的一把刀。我...一直都在监控着夷则的封印,到了一定的时候,便会把除妖的任务交给夷则,散他功力。这样,纵使夷则再是天赋异禀,也敌不过半人半妖血脉造成的一旦受伤便难止血。人没了血,哪里能活?每次见到除妖归来的夷则,一张惨白的脸加一张没有血色的唇,我除了在心底里无数次对他说对不起而外,什么也没法做。愧疚的多了,加上这小浑蛋不断地为我放下各种各样的甜蜜陷阱,我的确沦陷了。但也因此,更加纠结难捱。你能感同身受那种你最爱的人,身家性命全部系于你的一念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吗?若不是算到必有易骨一事,我不会放夷则走的。最终,一点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有了裂隙的封印变作了夷则做局的助手,那个小妮子成了加速封印衰败的一把铁锹。我和他,始终走到了这彼此拿刀捅对方心窝子的这一步来。若我们只是师徒关系,易骨失败,不过就是有点惋惜罢了。但...那时,我当真觉得,我这是去了一趟六道轮回,感受一把尘世之厄,心头痛不欲生的同时,手上还得坚定似铁。这...万般言语也难言我心间复杂的一二...”
拍了拍紫胤的肩头:“你们当时都看我笑话,现在得是我看你们笑话了~”
眼眸中透着认真:“也只有真的去体会一次,你们才能理解我~你不曾参与陵越的成长,不会知道带孩子到底会有多令人头秃。陵越几乎是在你眨眼间就长成了一个优秀又独立的男儿。你们之间,因着身份地位,其实也关系并不亲近。这慕容凌的身上,流着你最牵挂的夙莘师叔的血,也流着你慕容家大燕皇室的血,还有着你大哥的一些影子。你对他,情感会比对陵越要复杂很多。”
笃定得跟亲眼见过似的:“想必今早,你应该差点动手了吧?”
紫胤微微别过眼去。
清和抿了口茶,摩挲着杯沿,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你看到了一些东西。”
略略一顿,又缓缓道:“比如,曾经的...”
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抿了一口茶。
紫胤的眼睫渐渐垂下。
清和放下茶盏,走到紫胤身后去,双手轻轻按在紫胤的肩头:“慕容凌过不去的这个坎儿,其实也是你曾经过不去的坎儿。你们俩就是刀和磨刀石的关系。彼此总要磋磨磋磨的。”
紫胤的声音十分滞涩:“...我...”
清和的嘴角轻轻勾起:“这孩子和夷则一样,都是聪明而又敏锐的。但相对来说,慕容凌的身上还有癫狂和野性。慢慢来~”
走到椅边,放松地坐下来:“慕容凌的哥哥待他实在太好。知道慕容凌怕冷,就亲自去给猎了狐狸做狐裘,猎了雪狼做地毯。每晚还要提前半个时辰什么事情都推了,雷打不动地给慕容凌暖床,给慕容凌焚一种特殊的止痛香,还晚上一定要抱着慕容凌睡,只为了让慕容凌睡得安稳些。什么东西得到,都先给慕容凌。他们的父母也待慕容凌极好。当这种好,在这么一个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之下,以及周遭负面意见的推波助澜之下,自然会崩解得什么都不剩。慕容凌为此变成这个样子,你要说意外,也在情理之中。你要说不意外,又有些牵强。慕容凌这孩子,这么一生有得磋磨。就是不知,他是否有这个福分能够征服这些磋磨了。”
面色有些难言:“这...或许应该说是你们大燕皇室的通病——情劫缠身。像慕容凌这模样,心间有着一股子傲气,只有比他强,才能得他一声恭敬,又对他哥极为黏糊和深情,也不知未来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他的道侣。再加上这时不时要发的癫,估计逸清的话本子都有着落了~”
紫胤的面色并未因清和的劝说而和缓,反倒是眉头都给皱紧了。
清和瞧了一眼,徒手召来了一个青玉盒子。
把盒子放在桌上,往紫胤的方向一推。
紫胤有些古怪地看看盒子,又看看清和。
清和指了指盒子。
十分明白的意思——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紫胤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打开了青玉盒子,看看这清和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盒子的盖子被紫胤缓缓推开。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一条带子,就这样出现在紫胤眼前。
乳白色的带子,有着略深的刺绣龙纹。
带子的边缘,两条金黄色压边。
压边则是颜色略深的暗纹龙纹。
在带子的末端,还坠着帝王绿的鬼工球和金黄色的流苏。
鬼工球上,刻的也是龙。
有九条。
鬼工球中间,还有着可以活动的精雕九龙缚丝剑穗样。
紫胤看着这条带子,右手拇指就摩挲着青玉盒子的边缘。
清和浅淡地扬了一下眉:“这是不敢?还是不愿?”
紫胤缓缓抬起眼来:“你什么意思?”
清和虚虚握拳掩唇而笑,眸中尽是精光:“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紫胤敛了敛眉:“所以,我问你,你给我世袭尊亲王者的王冠绶带,是什么意思?”
清和拖长了尾音,带着神秘:“你...猜~”
紫胤猛然把青玉盒子的盖子合上,往桌上一放。
面色隐约有点不虞。
清和浅浅地撇撇嘴:“你这气性还真不小~不过与你玩笑一句,就拉着个脸,跟人欠你八百吊似的。”
紫胤动了动下颌骨,但却保持着沉默。
清和眼见着紫胤的小动作,想起今早紫胤没给慕容凌动手,估计也有怕真把人一不小心弄死这一遭,以及这会儿紫胤的心头绝对不平静,冰山可能爆发,倒也没那个兴致去跟雪崩的冰山来上一架。
为紫胤添上了一盏茶:“我只是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放心,我没你夫人那本事,可下不了长乐陵~这明显是个新物件儿,不信你可以摸一摸~”
紫胤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
清和在心头叹了口气。
果然是个逆鳞横生的家伙儿。
面上却是正色道:“你有想过,你与慕容凌之间到底该是怎样的一段缘分吗?”
紫胤一怔。
这...
待得紫胤回神,清和这才幽幽道:“你可以是慕容凌的师祖,也可以是慕容凌的祖宗,还能是慕容凌的族人,亦或族中年事已高的长辈。但这都是一些相对浅显的关系。稍稍进一步,加上琼华派的纠缠,加上那段宫中隐晦之事,加上这尊亲王的得位法则等等,你与慕容凌之间的关系,只有更加复杂的份儿。若再加上你情感上的放不下,那将更加复杂。但你们之间的相处,总要有个最后决断。而这个最后决断,只能用这最高权力来决定。”
目光缓缓落到远处:“当年,其实你回到宫中的时候,你才是大燕真正的权力最高者。你是唯一一个世袭三代的尊亲王。你大哥虽然是陛下,但地位都不如你。整个燕国,你才是那个一言九鼎者。是你没有拿过那条发带,拒绝了回归,拒绝了最高权位。你有你的考量。但这却是铁打的事实。”
看向紫胤:“慕容凌来到你的身边,这也是一种天意。”
紫胤拿过青玉盒子,推开盖子,缓缓拿出绶带,细细摩挲着。
清和端起茶盏,浅浅饮着。
一时间,微风代替了交谈声。
良久,紫胤才抿了抿唇,缓声道:“...我们之间的缘分,不会太长...”
清和轻笑:“那可不一定~”
紫胤抬眼,有些疑惑:“怎么说?”
清和窝进了藤椅深处,双手松松搭在扶手上:“我想,昨晚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以慕容凌现在的情况,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暴露出这种状态来。陵越来到你身边的时候,也只是个小孩。而慕容凌目前都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陵越那边,可有的磨。你纵使把慕容凌交给陵越,陵越可一时半会儿做不了人的师父。加上百里屠苏的事,纵使这是你认为的一道枷锁,但陵越可未必会套上这一层枷锁。如此一来,你这个做师祖的,想要当个甩手掌柜,可没那么容易。”
紫胤的双肩缓缓一塌。
清和拍拍紫胤的肩头:“别忘了,你们慕容家,没有哪一个不是一匹野性难驯的野马~就陵越的能力和脾性,可未必把慕容凌压得住。最终还得你来。而且,你来,还得看你是以什么身份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活动的。而权力之间的关系却是相对确定的。”
紫胤看了看绶带,将绶带从盒子里取了出来。
却在这时发现,竟然在绶带的下方,还放着一根龙头白玉簪。
有一丝丝奇怪地看向清和。
清和解释道:“绶带须与王冠配套使用。但这代表了你大燕一国的政治经济军事一体权力。绶带和龙头白玉簪本也为一体使用,但也可分开使用。只是可以单独使用绶带,却不能单独使用龙头白玉簪。这代表了你大燕人在整个鲜卑的辈分和地位。”
紫胤把绶带放入了盒中。
瞧见紫胤的动作,清和道:“我知道,你觉得这也许没有必要。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