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大字,问:“既然知错,你可后悔这么做吗?”
妙真手指下意识一蜷,却依旧缓慢地摇了下头:“妙真不悔。”
怀真沉默片刻,最终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俯下身扶着他站起来,和自己一道走到榻边坐下。
他们父子一道住在这间僧舍里,陈设虽不如寻常人家温馨,但终究也是一处岁月安稳的居所。
然而就在这一刻,妙真眨着眼望着正低头给自己上药的父亲,莫名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比从前远了些。
怀真上药上得轻柔又仔细,说话的声音永远温和,却总让妙真觉得很远:“你身上虽有佛骨,却终究不是入我佛门的材料。”
妙真呼吸一滞,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他继续又问:“你都没有见过淮序君,为何就偏偏对他如此执念?”
妙真愣了下,道:“妙真……也说不分明。”
“也罢,各人都自有各人的机缘,因缘际会,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怀真放下手里的小药瓶,掌心轻轻覆了下他的脸颊,那触感温热宽和,却又一触即分,离开后只让人更觉得冷和空落。
“我没有从小就为你剃度,便是为了这个缘由,希望等你再长大些,看看你的心性,究竟是适宜留在藏真寺,还是适宜走到外边去。”
他话音一顿,似是犹豫许多次,才又轻声道:“……我倒是更希望,你能安稳留在寺里。”
妙真听不很懂这话,却能察觉出其中别有深意,抬眼问:“师父……?你说什——”
“没有什么,天命终究不可违。”
怀真轻轻闭了下眼,再开口时已经又如往日一般温和起来,似乎适才的一点情态,都只是妙真贪想出的幻象。
“即使没有今日的君上,也终究会有来日的其他人,叫我看清你终究不会留在佛前。”
“真真,你注定要下山去闯一闯的。”
妙真双眼睁得圆了些,声音里又不自觉含了一点颤颤的哭腔:“下山……去哪里?”
怀真垂眼看着他顺着脸颊滑落下的泪水,这回却没有再伸手去碰:“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妙真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刚要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怀真却刚巧在此时别开视线站起身,将榻边的小几挪到了他身前。
妙真呆愣地蜷了蜷指尖,牵得掌心里的肿痛又钝钝泛起一阵。
小几上放着一碗白菜年糕,是怀真带回来的,比新出锅时凉了一点,但依旧还腾腾地冒着白汽,扑鼻一股温热的鲜香。
怀真将木碗往他面前推了推:“晚上还没吃过饭吧?吃吧。”
他说完便又推门出去了,僧舍的门“吱嘎”一声阖上,将妙真的视线也阻在了里面。
白菜炖得软烂,入口即化,白团团的年糕却依旧弹牙,里面夹着切得细细的笋丝,把这道素斋也提出一股鲜味。
妙真掌心叠着红肿的印子,却似乎感觉不到痛,只模糊听到眼泪“滴答”落下来,觉得碗里的年糕越吃越咸。
猫妖翻窗进来,不出声地坐在他身侧,让他靠在自己身前帮他擦眼泪。
妙真愣愣盯着碗里不知何时凉透了的白菜年糕,忽然用力握住了猫妖的手。
“为什么……我——”
小妙真人生七年,从来早慧聪颖,伶俐可人,课业门门都修得最好,演武也是一点就通,寺里的武僧有时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之前从未尝过的遍求也求不得的无奈、挫败和委屈,都在这一天尝了个干净。
逃了课要挨罚,他是早就料想到的。
但他却没有料想到怀真后来的一番话。
也没有料想到,今日君上赶巧没有兴致,只待了一会就提前走了。
他只是想偶尔的偶尔,可以得生身的父亲多一回顾。
他只是想远远看一眼君上,旁的一点都再不敢贪求。
竟就这么辗转也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