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就过了时辰。
李饼见前方有一处开阔的绿茵平地,便对众人道:“我们在此处歇会儿吧。”
沈无涯坐在马背上有气无力道:“我早都想休息了,你说你们这些粗人还真是皮糙肉厚,这半天奔走怎地丝毫不累,我都快累到腿肚打颤了。”
李饼对他翻了个大白眼道:“稍有苦累便呼天抢地岂不是懦弱。”
沈无涯从马背上跳下来指着李饼道:“你怎么说话的!你...”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邱庆之冷着脸将手打开:“注意你的态度!”
“哎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一路上但凡我与他有些争执你就拿箭射我,虽未射中吧,可也让小爷受了惊吓,我又...”
李饼见他又开始长篇大论,头疼的拉了邱庆之朝前方空地处的几块大石走出,准备坐下稍事歇息,而在大石不远的边上正搭着一顶幄帐,周围站着几名强壮男丁,许是听见其他人声,帐帘撩起,有两位女子一同走了出来,这样子一看便是世家小姐出猎,丫鬟侍卫同行,倒与那沈无涯一般。
邱庆之与徐虎去捡拾柴火,打了如此多的猎物,他们准备就地烤了吃。
李饼与沈无涯皆坐下休息,只是这沈无涯可见是个话痨,一直不停地与李饼说话,他干脆闭了眼,闭目养神起来,那女子从账内出来后,也坐在旁边大石上休息,似也受不得如此聒噪之人,开口道:“你能不能安静些!吵死了!”
沈无涯见又有人嫌他烦,立马不乐意了对着女子道:“这位小娘子我看你生的倒还算貌美,怎地说话如此粗鲁,你我才初见,怎能就说我吵呢!况且我适才的话也不是对着你说的嘛!你偷听我们谈话这...”
女子皱了眉,对着身后抬手一挥,便有一壮汉朝沈无涯走来,他见对方来势汹汹立马坐直身体梗着脖子叫嚷道:“哎哎哎你干嘛!想打人,小爷我又不是没人,你们也给我上!”他说着也对着身后的随从们挥手喊道。
只是这女子身边的侍卫似不是简单之人,不一会儿便将沈无涯所带随从尽数打趴下,他对着吓呆了的沈无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又回到了女子身后。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邱庆之与徐虎回来,两人一人生火一人处理狩猎的食材,一切处理妥当,将食材放在火上炙烤时,徐虎看了眼坐着的李饼与沈无涯,心想:这沈郎君怎突地如此沉默,莫不是刚才两人发生了何事?他摇了摇头没再细想。
约莫两刻钟左右,诱人的香气袅袅飘出,那刚老实了一会儿的沈无涯闻着香气,来到火堆前对邱庆之两人道:“好香啊,没想到两位射猎技术精准,连这炙烤手艺也会,两位可否考虑跟着我做事啊!”他舔着脸笑望着两人问道。
邱庆之依旧未理他,徐虎回道:“这都是苦人家孩子自小锻炼出来的能力,算不得什么,郎君位尊身贵,身旁必不乏多才之人,我这乡野粗人还是罢了。”沈无涯见对方拒绝倒也未像先前那般吵闹,只是盯着那将好的烤肉直咽口水。
而边上的女子一行似也被这香气吸引,齐齐望了过来,那坐着的胡服女子对身侧的侍女耳语几句,就见侍女点头施礼朝邱庆之他们走来,停在那烤肉堆前施礼道:“两位郎君,我家娘子拿马奶酒、葡萄酒与两位换些兔肉、鹿肉可好?”
邱庆之与徐虎还未回话,便听沈无涯已经在旁边喊嚷道:“哎哎哎,先来后到没看到吗!我已经出钱买了大半,没有剩余的了!”
那侍女见他无理叫嚷,极为不悦,瞪了他一眼道:“我与两位郎君讲话,有你什么事儿!还想再让娘子差人将你揍一顿吗!”
沈无涯一听这话,缩了缩脑袋朝石上坐着的女子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下次得让父亲也请些高手,看你们还牛气不!”
徐虎看了眼沈无涯,心中想道:难怪刚才那般安静,原来是被教训了,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那侍女见二人未回话,又问了一遍,徐虎抬头看了眼邱庆之,见对方点了点头,才对那侍女道:“那稍后请娘子拿酒来换。”侍女施了一礼,又回到女子身边,两人之后进了帐中。
她刚走,便听沈无涯对邱庆之道:“你这人!我对你各种好言好语怎没见你与我半分好脸色,怎那小娘子来你就轻易答应对方,莫不是瞧上了...”他话刚说一半,邱庆之如冰般的眼神便看来,激的他打了个寒颤,立时住了嘴。
徐虎看了看两人,担忧他们又起争执,便对着沈无涯道:“那位小娘子态度和善有礼,我们烤了这么多,能换些酒喝也不亏。”
说话间两人已经将食材从木棍上取下,拿着小刀细细分串,那侍女拿了两袋酒过来,又将他们串好的肉拿回到账内。
邱庆之取了两只兔腿,起身来到李饼身边递与对方,李饼接过,拉着他坐在旁边石头上吃着,沈无涯见邱庆之走开,便自觉地自己撕了半边吃起来。
帐内女子吃着手上的食物,点头称赞:“味道真是不错,再去换些过来。”女子对侍女道。
侍女又取了几袋酒水拿与徐虎,只是沈无涯正将剩下的分与手下之人,此时只剩了动物的脑袋,徐虎为难道:“这...已经没了...”侍女看了眼只剩动物头的火架,只好转身回帐复命。
女子在帐内换好一套精致衣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问侍女道:“青菊,外面那几人,你觉得如何?”
侍女思索片刻回道:“那锦衣之人傲慢无理,小姐差人将他收拾一番倒是稍加老实,只是也定是那欺软怕硬之辈,着实讨厌!石上坐着的小郎君虽未与我们有所接触,但长得颇为俊俏,且衣着精致,哦对了,他与那炙烤的另一位俊美郎君关系似极好,我刚见两人同坐分食共饮呢!另一位郎君虽长相普通,倒也温和有礼。”
女子转向她道:“倒与我看法一致。”
“县主是要去结交几人吗?”青菊问。
“此番来神都,除了陪父亲参加前些日子的秋猎,也是为了我择婿一事,若这次再找不到中意之人,父亲就要将我嫁与那昭平侯府的三郎。”女子眉头微皱,不甘地说道。
“那县主是...看上了其中某人?”青菊小心问道。
“我有如此肤浅吗?那两人虽容貌不俗,但谁知是否徒有其表,还要结交了才知。”女子收了愁容,率先朝帐外走去,青菊紧随其后。
两人出得帐外,却见李饼两人已起身准备离去。邱庆之将猎物挑了大半赠与徐虎,剩余的驮挂在闪电身上,邱庆之牵着流云正扶李饼上马,那华服女子忙上前道:“两位郎君留步,不知...不知两位身居何处,奴家初来神都,也无友人,想着结交两位,同游神都。”
只是她话音刚落,那沈无涯便在旁边喊道:“哎呀,小娘子想要与人共游神都那该找我啊!对整个神都三市109坊最熟的,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我跟你说......”在他说话间,李饼两人已上了马,邱庆之一声哨响流云与闪电便快速朝林外奔去。
华服女子听着耳边的聒噪,气的脸色微红,胸脯起伏不止,她厉声道:“高良!给我将他嘴封上!”
“是!”之前将沈无涯随从打倒的大汉过来,三两下将他绑起,又不知从哪里掏了块布严严实实塞进沈无涯嘴中,随后便将人扔给他那一帮随从,他环视了沈无涯他们一眼冷声道:“离开这里前,谁若是给他解开,我便杀了他。”众仆从忙扶起沈无涯,匆匆上马绝尘而去,而在这混乱间,徐虎也牵着载满猎物的马离开了此地。
“县主,将才虽有这人一番胡闹,可那两人却也完全无视了县主的话,也是无礼至极!”青菊不忿的看着李饼两人离去的方向道。
“哼,今日看来不宜出行,遇到的都是什么东西!收拾收拾,回行宫!”华服女子怒气冲冲吩咐道。
“是!”一众随从麻利地开始干活,不多时这里便只余一堆灰烬及一地的骨头。
离狩猎又过去了几日,那日两人满载而归,邱庆之留了两三只带回府中,剩余的全拿去送给城外何家村的民众们了。这些年邱庆之总时不时会回到这里看望众人,也带着李饼来过几次,村民们见邱庆之现在过的甚好,都为他高兴。李饼初次来时,还拉着众人问些邱庆之儿时之事,得到的都是众人的夸赞,随着他对邱庆之了解越多,便越加喜爱。邱庆之也带李饼去了秋娘的坟茔祭拜,少年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对方,他们彼此信任、陪伴、守护,时光匆匆,少年们的心却是永恒不变。
这日清早,李稷休沐在家,难得与李饼、邱庆之两人在书房坐而论道,大约隅中,李福匆匆来报说淮安王妃携女来访,此刻正在大堂等待,李稷听罢带李饼两人起身去相见。来到大堂,只见一丽衣女子正坐在左侧主位,两名侍女立在身后两侧,下方客座有一清丽华服少女,正看着他们面露讶然。
李稷三人忙向首座的女子施礼:“微臣参见王妃!”
“李公不必拘礼,姐姐虽已仙去,但你仍是我姐夫。”她顿了顿,看向李饼与邱庆之问道:“这两位是?”
李稷微微转身介绍道:“这是犬子李饼,这是养子邱庆之。”
“你居然是李饼!当年的那个小胖墩!”客座的华服少女指着李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淮安,不得无礼!”淮安王妃微瞪了少女一眼,斥责道。
少女撇撇嘴:“谁能想幼时的小圆球现在竟长得这般纤瘦俊秀了嘛!”
王妃扫了她一眼转头向李饼道:“外形倒确实变化甚大,眉眼间却是还有几分儿时影子,特别是这双眼睛,大而灵动,极像阿姐。”她微叹了口气,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李稷见她提起亡妻,一时也伤感不语,场间气氛顿时沉默起来,李饼见此刚准备转移话题就听淮安说道:“母亲,姨夫,能让表弟带我在这神都游玩一番吗?”她说话间面露狡黠,看着李饼、邱庆之两人。
“是我疏忽了,李饼,你们两个带淮安县主游览神都,定要保护其安危。”李稷看着李饼两人道。
“是。”
“哦.......”李饼两人回复。
少女开心地起身,率先朝外面走去,李饼两人只好随她一起。刚出李府,少女便转身昂首望向两人道:“表弟啊,没想到前些日子狩猎遇到之人居然是你们,两位那时不是不愿与我同行吗?今日怎么不拒呢!”她像只骄傲的孔雀,看着两人。
李饼二人皆是无语,少女开心地看着他们继续道:“姨夫可是说了让你们好好带我游玩神都,若是我没有尽兴,那我可不知该怎么跟姨夫说哦。”她双手背在身后笑的俏皮,可李饼两人却是倍感头疼。
一上午他们看了表演、听了说书、沿街吃了小吃、还买了一堆胭脂水粉衣饰珠宝,此刻李饼与邱庆之已拎了满手货物,邱庆之脸色冰寒到似能滴出水来,若不是想着这是李父交代的差事,他真的很想立刻将这些货物扔了。
李饼与邱庆之想法差不多,他看着前方少女的背影有些愠怒道:“李安澜!你买够了没,再买你自己拎!”
少女脚步微顿,回身看着身后两人道:“就这么点都拎不动了,看来这么多年表弟还是毫无长进嘛,跟儿时一样弱。”
邱庆之还未等李饼开口便寒声道:“县主既然觉得我们太弱,那必是保护不了县主安危,既如此那便换了他人来吧!”
“你!你一个养子而已,居然敢这般与我讲话!”李安澜杏眼圆瞪怒道。
“县主错了,其实我只是李府的一名家丁而已。”邱庆之丝毫没因对方的话生气,反而将自己身份说的更加低微。
“邱庆之!”李饼却是看着他有些微恼。
李安澜更加傲然道:“一个家丁,那就做好家丁的本分。”她在邱庆之俊美的脸上扫了几圈,内心却是有些失望怅然。
她刚准备朝前走,却被邱庆之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刚准备发怒,却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刺来,李安澜吓得惊声尖叫,连连后退,李饼在旁边也惊呼“小心!”忙拉着她站到了远处,邱庆之已与这贼人斗在一起,只是不出几个回合,对方便已被他擒下。
李安澜见此,忙来到此人面前惊怒交加问道:“你为何刺杀与我!”
贼人样貌普通,着寻常短打,唯一特殊些的便是手中的那把弯刀,他凶恶地盯着李安澜未答话,嘴一张便想自裁,只是邱庆之比他更快,一把捏住他的下颚,让他无法动作厉声喝道:“说,谁让你来的!”这人目光狠厉,依旧不答,邱庆之一手刀拍在其脑后,将其打晕,他与李饼二人对视一眼,李饼道:“先带去大理寺,再回去将此事禀告父亲。”
“嗯。”邱庆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