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单独跟宋均见面,是葬礼的半个多月后,地点不是咖啡厅,而是一栋在秋季也盛开繁花的别墅小院。
宋均就在花园的藤桌前等待,不过经历了这段时间,再见宋均,对方少了些没必要的虚假随和,王书译坐下,宋均照常喝着咖啡,看王书译有些审视的意味。
许久才开口:“听说何承的投资,还有公司不少事都是你在替他打理?”
“是。”而王书译对直接派车来接人的宋均,也冷淡不少。
“其实以你的能力,可以有更好的发展。”看到王书译的态度,宋均语调不变,仍旧不紧不慢的喝着咖啡。
“有什么话您直说…”而王书译却失去了周旋的耐心。
“听说你父母车祸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有没有考虑过给他们换个更好的环境生活,年纪大了应该更渴望孩子在身边。”
“环境好的地方,比如?”王书译闻言,则是直接挑明。
“比如s市,我听说范临,他在闫律的事务所工作,s市那边对他来说,应该会有更好的资源。
你们在那里给父母买个房子,让他们做点小生意,照顾着也方便。”
宋均说话的态度就像寻常聊天,但实际上就没有凭空而来的话,对方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轻易的将他们家的情况表明。
显然,宋均是调查过他们家底细的,这话是一种警告,也是有种利益的诱惑。
不过他想,宋均是一个很高傲的人,应该不会想走到这肤浅的一步,除非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其他的路已经走不通…
“冒昧的问一句,是因为没办法让何承妥协,才又找到我的吗?”所以王书译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说,只是直截了当的把自己想法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我不相信是为了所谓的爱情。”被说中心思,宋均也不反驳,只从容的反问。
“因为我的弟弟他有自己的人生,他不需要我为他做这些,至于我的家人,我们自己也可以照顾好…”
“最重要的是,何承比任何人都需要我…”
王书译话落,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而宋均望着离开得人,悠悠说了句:“希望未来的你,不要为今天的选择后悔。”
那声音冷淡,王书译也没有回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就那样直接离开…
范强的电话是在两天后的晚上打来,说是冯英身体不太舒服,希望王书译能回去一趟,语气心平气和,还让王书译别太着急,尽量安排时间。
“是出了什么事吗?”但挂了电话,身旁的何承还是第一时间警觉。
“车祸之后,我妈总觉得脑袋不太舒服,一直偏头疼,拖了时间挺久的也不去检查,这段时间又严重了点,我爸说她也不听,想让我抽空带她再去医院看看。”
王书译却相对轻松,挂了电话,还削起苹果皮。
“我跟你过去。”只是这种轻松,瞒的过其他人,瞒不过何承,话落何承就紧接着道。
“你在家好好歇着,一个肺炎就病了这么长时间,再病病殃殃的,就给我去医院待着。”
王书译却仍是混不在意的态度,直到何承把他手中的苹果按下,郑重的望向王书译。
这件事突然,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也有大概的猜测,但何承真的不适合在此时去。
“我办完事就回来,最多三四天,相信我,好好在家待着等我。”所以王书译抬眸,语气里带着安抚。
“三天,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嗯…”
他其实在跟宋均见面后,想过这件事可能会瞒不过去,但他没想过会这么快,甚至没有给他提前沟通的余地。
从a市到老家,几个小时的时间,王书译已经能感受到明显的秋季萧瑟,在这样的环境下,仿佛情绪也变得更加低落复杂。
站在家门口,完全没了往日的归心似箭…
只是最终那房门还是打开,很意外家里除了他爸妈,还有感觉刚到家不久,行李还放在客厅的范临,对方则正担忧的看着他。
“你真的是同/性/恋吗?”房门关上,嘴边的爸妈还没来得及叫出口,站在门口的冯英,就迫不及待的向王书译问出了问题。
那恍惚的目光,其实已经相信,却仍在期待着,王书译能立刻否认,好像只要王书译否认,她就能相信,也愿意相信。
“嗯。”然而,王书译没有能给这份期待,最满意的结果,而是选择诚实的回答。
话音刚落,期待化作失望的巴掌,重重的打在王书译脸上,众人没有意识到,范临抬眸望去,王书译脸上已经迅速红了一片,可见力道之重。
而冯英理智的弦,也终于在王书译沉默应下那巴掌时彻底崩断,开始不管不顾将绝望气愤的情绪,向王书译倾泻,抓挠踢踹。
情绪极度崩溃下的冯英范强根本控制不住,王书译也不反抗,就那样隐忍承受,范临无法只能用身体将两人隔开。
“你到底让我怎么活,我在厂子里没日没夜的干,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对我?”崩溃大哭,拽着领子撕扯,最后还是无力坐在沙发上,无助的痛哭。
单亲母亲唯一的儿子,走向这样一条道路,无法接受,也无人能够真正劝解,范强沉着脸的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范临安静的给王书译擦着伤口,王书译则一直看着冯英,沉默的等待…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他当初来咱家就有别的目的,我说怎么送那么多东西,你们就是合伙来骗我。
我还傻呢,真当他照顾你,我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都给他送。”
悲伤总归会过去,眼泪也有尽头,只是这些不知道会向着什么转化,冯英再抬头,失望全然化作气愤埋怨,所有曾经的好感,在此刻都成了意图不轨,厌恶谩骂。
“我告诉你王书译,我死都不同意,除非你今天拿刀抹了我脖子,喇叭一吹,你们俩再办喜事…”
气愤袭来,理智失去,冯英指着王书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骂声,什么狠说什么,仿佛这样才能继续阻止他儿子犯错。
这些话反反复复听了几小时,连日来承受了太多压力的王书译,也失去了调动情绪的力气。
那边冯英骂着,这边筋疲力尽的王书译已经起身,对着众人开口:“我先去洗个澡,有点累了…”
王书译会累,冯英也会累,这一晚一家人谁都没有吃东西,王书译洗完澡,冯英已经被两人弄回了房间,客厅里只有范临拿着药膏在等待。
不需要多说什么,王书译擦着头发回了自己房间,范临也拿着药跟上。
“你怎么回来了?”头发上的水迹,滴上脖颈的抓痕,王书译忍着疼简单擦了一下,又被范临控制住。
“爸打电话跟我打听你和他的事,我觉得不太对就回来了,没想到他们也把你叫回来了。”冰凉的药膏透过体温融化,范临指尖动作轻柔,缓缓将王书译脖子上的伤口涂上。
“你早看出来了?”脖子上的刺痛结束,范临又翻找起手臂上的伤痕,王书译由着他,又抬眸望着人询问。
“嗯。”范临垂着的眼眸没有看王书译,只一心帮他抹着药。
王书译闻言,拍了拍范临的肩膀,算是对弟弟无声的感谢。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身上明显的伤口涂完,范临收着药膏,再次主动询问。
“何承之前生病了,现在还没完全好,我答应了他三四天回去,我待不了多久。”王书译挽着衣袖,冷静回着,早有打算的模样。
“行。”范临闻言则是点点头。
这一晚,众人都没有睡好,王书译早起出卧室时,家里人都已经起来,范强在热早饭,范临在洗漱,冯英也有些恍惚的盯着他的房门。
看王书译拿着手机出来,冯英立刻警惕上前,质问王书译再给谁发消息。
王书译解释是工作,对方却并不相信,情绪激动的说着不准再跟何承联系,言语间怒吼斥责又起。
“妈,理智一点,这个时间邻居该听见了,我不会走,不用这样看着我,如果我真的想走您也拦不住。”
然而王书译面对冯英的情绪,王书译反应有着经历了许多事的成熟与平静。
平常最要面子的冯英,闻声收敛声音,带着王书译手机,抹着眼泪坐回了沙发上…
只是冯英虽然人安静下来,但并没有放弃盯着王书译,一整天几乎都在看着王书译,不让他有机会跟何承联系。
王书译也不反抗,冯英想盯着,他就让冯英盯着,一整天就是看看书做做饭,似乎真的在享受假期。
上了岁数的人,精力比不得年轻人,到了下午,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的冯英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手机已经被冯英关机藏了起来,王书译给冯英搭上件衣服,见人没醒,随即像范临伸出了手。
范临见状也心领神会,把自己手机递给了王书译。
账号登录,何承的消息已经堆积许多,王书译没有详细看那些信息,也明白没了隐瞒的必要,直接回复了一句。
王书译「我妈知道了,刚开始情绪挺激动,现在冷静下来了。」
何承「我想过去。」
王书译「你不听话?」
何承「不是,我不去你家里,我就在外面住…」
王书译「你过来也没用,我想先给她时间冷静下,再跟她好好谈谈,所以承哥我可能要晚一点…」
何承「书译,你别骗我」
王书译「何承我肯定会回去,你在家等我…」
何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