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决定你会在生命中遇见谁,你的心决定你需要谁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你的行为决定最后谁能留下。———梭罗《瓦尔登湖》】
佐拉在偷偷祈祷。
魔法界现在暗流涌动,霍格沃茨的圣诞晚宴却异常热闹。在这个被称为最安全的地方,今年选择留校的学生更多了。
长桌上气氛活跃,佐拉的小动作没有被察觉。
“你在干什么?”
除了雷古勒斯。
他显然吃到了一块肉质不怎么样的牛排,还在不停地嚼嚼嚼。
“圣诞节祈祷。”佐拉小声地回答,同时拿起刀叉,看着满桌美食却不知道从哪下手。
雷古勒斯没有评价,还在努力地嚼嚼嚼。
在这个代表着家人团聚的美好节日,特拉弗斯一家却没有聚在一块。佐拉还只敢偷偷祈祷和姐姐的矛盾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真是讽刺极了。
直到今天,埃丽安还没有送来圣诞礼物。
所以佐拉急了。
她不是特别看重节日仪式感的人。
但怎么可以在这样分享幸福表达祝愿的时刻没有收到姐姐的礼物!
比起上次立场分明的对峙,这一迹象更让她害怕。
“你在心里说我蠢,是不是?”佐拉看着雷古勒斯不说话的样子,忍不住说。
“不是。”他还在嚼嚼嚼,“我在想我吃的东西……还正常吗?”
他发觉不对,忍不住还是吐到了手心里。
刚刚吃下去的牛肉“砰”地一下变成了一团纸,飞到空中自己展开来变成了一封信,再落回雷古勒斯手里。
“看来有人已经拿到了这次的圣诞节惊喜。”邓布利多在教职工长桌的主位上说道。
佐拉四下望去,大概每一个长桌都有那么一两个学生拿到惊喜信件。
“这是哪出?”她干笑了几声。
“这才像圣诞节。”雷古勒斯更是嘲讽不已,“家里少了某个讨人厌的家伙之后我都快忘了圣诞节本来该是这样的了。”
在这个分享幸福表达祝愿的节日,孩童时期的佐拉和埃丽安也得到过西里斯不少“关照”。
西里斯此刻在格里芬多那边发出不满的嘘声,对他们掠夺者都没能拿到惊喜感到十分遗憾。
物以类聚就是这样聚的吧。
佐拉重新看向雷古勒斯,他已经把信件原封不动地放到桌子上了。
“你不好奇是什么?”
他摇头,给自己拿了新的主食。
“我看看?”
他顿了顿,点点头。
佐拉拿过信件,下意识再次看向邓布利多。
校长像是料到了那样,朝她举杯致意。
佐拉压下心里的怪异情绪,礼貌地点头回礼,拆开手里的信。
信纸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校长办公室的口令是———柠檬雪宝。
佐拉顿时瞪大双眼,急忙把信纸重新叠好,更不解地看向邓布利多。
但这回,校长并没有再看向佐拉,他刚刚伸手要去拿碗里的太妃手指饼,被麦格伸手打了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学生?
佐拉想不明白。
而且他搞这一出总不会真的是为了活跃气氛。
她看向依旧没有任何兴趣的雷古勒斯,捏紧手中的纸。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总觉得这就是邓布利多故意送到雷古勒斯手上的。
可雷古勒斯怎么可能有需要私下去找邓布利多呢?
“佐拉,有些事不要好奇。”雷古勒斯看着佐拉纠结的样子,提醒道,“或者说……”
他压低声音。
“跟那边沾边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我们已经不能再好奇了。”
雷古勒斯是对的。
于是那份“惊喜”很快被遗落在长桌上,随着吃剩的圣诞晚宴一起消失了。
隔天就是鼻涕虫俱乐部的专属圣诞晚会,佐拉和雷古勒斯照常盛装出席。
“看起来跟一群康沃尔郡小精灵一样。”佐拉看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学生们,说道。
斯拉格霍恩的宴会一向隆重又讲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虚荣的教授拉近自己与未来“精英”学生关系的途径。
但换个角度来说,这对于学生们也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平台。
所以精于此道的斯莱特林们在这个宴会中总是占大多数。
而在今年,其他学院的学生参与度变低了很多。
比如莉莉·伊万斯,她就没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斯拉格霍恩教授总会避开那位大人的话题?”
埃尔维斯·诺特轻轻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扭头看向佐拉和雷古勒斯。
他的女伴兼未婚妻黛博拉也没来,她有些生病就选择临时回家过节了。
“怎么说?”雷古勒斯稍稍往他那里靠近了些。
“你在监听?”佐拉没有动,但眼睛左右转着,看着大家的动向,也看着斯拉格霍恩那边正在轻松交谈的一大圈子人。
“不算监听。”埃尔维斯喝掉了杯子里最后的黄油啤酒,“我有一次偶然听到他巧妙回避关于食死徒的问题。于是我旁敲侧击地问‘你对于神秘人的崛起怎么看’,他更是避而不谈。”他把空杯子放到托盘里,“他就是那位大人的魔药课教授兼院长。怎么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吧?”
“那你怎么看?”雷古勒斯的表情像是真没有一点头绪那样。
埃尔维斯伸出一个拇指:“首先,如果是黑魔王的人,身份在暗,很容易演戏。不需要小心得不敢多说,生怕被套话。”又伸出食指,“第二,凤凰社的人大多大言不惭。哪怕是比较有心眼的,面对当下局面的任何问题也是坦荡得要命。他们面子里子都冒着不知道哪来的骨气。”他的手比划到数字三,“中立,反而不会说得含糊。虽然哪会在意什么所谓的中立。但有实力和名望的人确实是可以做到独善其身的。”
有人路过,埃尔维斯很快把手指都收起来,等那人稍微离远点再开口。
“又或许是两边都不想丢。”他说,“但两边都讨好是最蠢的行为,教授还不至于连这都想不通。”
佐拉挑挑眉毛:“所以或许只有一种可能最接近真相……”
“真正恐惧的人,才会一次次避开。”埃尔维斯点点头。
佐拉与雷古勒斯对视了一眼。
伏地魔有很多心仪的合作对象,都被“邀请”到莱斯特兰奇庄园,其中有些就“长住”了下来。
佐拉的堂哥伯特和黛博拉的堂哥埃文都在执行这些“邀请”任务,所以佐拉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伏地魔还没有要求下属“主动登门拜访”过曾经的老师。
这位看起来成天乐呵呵的教授也不像是会杞人忧天的性格。
平常在鼻涕虫俱乐部的宴会上,话题可从来没有什么忌讳。也不是没有人与他聊过黑魔法相关的事情。
看来斯拉格霍恩教授与伏地魔之间真的可能有什么怕被人撞破的秘密,或许就与不死魔咒有关。
如果他现在就对局势的那一方如此敏感,像这样斯莱特林学生居多的聚会很可能不会再举办。
更何况佐拉也已经是毕业班学生了。
佐拉相信雷古勒斯与自己对视时想的是一样的内容———
今晚就是套话的最佳时机!
等到窗外的雪停了,远山都沉睡了,这个夜晚显得更加静谧。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宴会,与脸色微醺的魔药课教授道晚安。
等他摇摇晃晃地抽出魔杖一挥,简单地收拾了几张凳子后,才注意到还有两个年轻人没有离开。
佐拉和雷古勒斯同时举着刚满上的酒杯来到斯拉格霍恩教授面前,轮流与他手里装着所剩酒水不多的杯子热情地碰了碰。
“我们还有些问题想请教,方便再多打扰你一会吗?教授?”雷古勒斯说得礼貌且谦逊,让人难以拒绝。
斯拉格霍恩教授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他们的用意,他不是那么情愿地转过身,继续挥着魔杖整理房间,一边端起杯子大喝一口。
就在他马上要想出一个合适体面的逐客令时,雷古勒斯冷不丁地再次开口。
“我们已经读过了,《尖端黑魔法解密》。”
等斯拉格霍恩教授回过头,雷古勒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虽然没事先串通,但佐拉脸上也没露馅。
他们确实是读了这本书,不过关键部分被撕掉了而已。
“既然看过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我?”斯拉格霍恩教授不禁皱起眉头。
“书里写的并不全面吧?”雷古勒斯试探道。
“……是。”斯拉格霍恩闷闷地说,看起来心不在焉,“那本书确实只是简单记载……”
“而我们在想,你一定知道更多,对吗?教授?”
“嗯……咳咳。”斯拉格霍恩教授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我们找过了,学校里的禁书区没有这一本。”佐拉说,“有关黑魔法的书那么多,偏偏这一本被学校禁止。我们想,应该是因为———真的有人成功借助这禁忌的魔法吧?”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面色顿时凝重到了极点。
“我只能对你们说,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再深究了。不管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不管你们想听到什么捷径……”
“为什么?”雷古勒斯表现出及其不情愿的样子。
“没关系的教授,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们也不勉强。”佐拉耸耸肩,“雷尔,我们再去问问其他人,总有人知道。”
“等等。”
这一声挽留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们。我太愿意见到你们这样求知若渴的学生。只不过,尤其是优秀的孩子,知道魂器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他宽大的手捂住了脸,“梅林啊,你们怎么会搅到这件事里?”
魂器。
佐拉和雷古勒斯对视一眼。
教授喝多了,晕晕乎乎地摸索着找了张桌子,就着边上的凳子坐下。两个学生一人拉上一把凳子,一左一右坐到他身边。
“为什么不是好事?”佐拉问,“没有人不惜命。连尼克·勒梅这样厉害的巫师都研究出魔法石,为自己和妻子延长寿命。”
“这两者怎么能一样?”
“我们知道,魂器的方法会有所牺牲嘛。”雷古勒斯紧接着说。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还不觉得可怕?那可是牺牲人命换来自己的利益。”斯拉格霍恩重新抬起头,瞪着眼,“况且也别想得那么美好!制作魂器能让肉身毁坏时仍有一部分灵魂碎片被完好无损的保留在世间。但那也和一个完整的生命不再一样了。”
“炼金术酿造的长生不老药我可以明白。但通过牺牲人命制造魂器?这是什么原理?”雷古勒斯继续保持好奇的样子,“从理论来说怎么实现?”
“你们都知道不可饶恕咒,对吗?”
二人点头。
“那你们是忘记了?这样的咒语,包括其他霍格沃茨所禁忌的黑魔法,不都是因为会损伤巫师自身的灵魂吗?”
他们当然没忘,甚至清楚得很。
他们深知释放黑魔法时反噬内心的那种刺激极大地满足了不少年轻巫师的征服欲和成就感。
“所以不牺牲人命,就不能制作魂器?”佐拉问,像是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想钻这个空子一样。
“你可以理解为正是通过某种非常恶劣的行径,比如谋杀,使得巫师的灵魂分裂,才能把其中一部分灵魂从身体中取出,放进身体外的某个物体中。而这个物体就是魂器。”
佐拉骇然。
原本以为是延长生命的方法。现在才知道黑魔王是为自己找了一条后路,一条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可以卷土重来的后路。
“教授,关于魂器的一切,当初是你告诉那个试验成功的人的吗?”
佐拉脱口而出后就马上懊悔,她这句话太尖锐了。院长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明显的担忧和恐慌。
但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说清了。
眼光独具的教授看错了一个学生,并且错误地向这名学生提供了一些禁忌的信息。
都这样了,还没有被黑魔王灭口吗?
他是算准了老教授不敢说?还是就喜欢温水煮青蛙?
佐拉的后脊感到一阵冷意,她真的无法揣测黑魔王到底在想什么。
斯拉格霍恩的嘴角抽搐着,颤抖着站起身,最终说出了一个“是”。
“但这是不对的!”他像是在极力辩解那样提高音量,“孩子……孩子们,不能再有人走上这条歧途了啊……”
平日里最憨态可掬的老教授痛苦地微微弯下腰,双拳紧紧攥着撑在面前的桌上,像是在不甘,又像是在懊悔。
佐拉和雷古勒斯再次对视了一眼,抽出魔杖。
一个人用了帮助睡眠的魔咒,另一个人用了一忘皆空修改掉今晚的部分记忆。
斯拉格霍恩教授现在的处境如履薄冰,内心更是备受折磨。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要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向两个年轻的食死徒透露了那么多更好。
原谅那些走过半生的人偶尔会蒙蔽自己的双眼和内心。让他们承认自己的过错,如同把他们的种种过往都从时间的洪流中扯出,钉上耻辱柱的最高处。
这样一想,固执的大人才是最可怜的。
他们过了那个可以脆弱、可以依赖、可以犯错、可以流泪的年纪。他们很容易就忘了那一个个坎是如何过来的,回头看去,满地留下的是最可笑也最廉价的面子。
他们还得假意笑着,狼狈地弯下腰,一张张捡起来。
“你用了吐真剂?”
“嗯,在碰杯的时候刻意撞到他杯子里了。”
“想到一块去了。”
佐拉用手再次复刻了一遍碰杯的动作。
她也用了吐真剂。
他们没有再交流太多,或许是都被教授的言辞和反应有所触动。
回到公共休息室时,两人都注意到圣诞树边上还有一个没有人认领的礼物盒。
佐拉走上前去拿起来,看到了落款是埃丽安的名字,脸上自然浮现出笑意。
雷古勒斯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动作很利索地拆开包装,露出了里面的礼物———
一套普通的魁地奇护理用品。
佐拉却捧着它看了许久,再紧紧抱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