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陵越确实是个长袖善舞之人,但装成这副模样...是否代价也太大了些?
克制住本能的反应的同时,还得演出一副与本身性情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呵~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欧阳少恭赶忙摆摆手:“哪里~哪里~大师兄言重了~”
看了百里屠苏一眼,一脸医者的正直,眼中却透露出见到百里屠苏健康的作为挚友的欣慰:“我不过就是对疑难杂症感到手痒和确实希望帮助屠苏罢了。”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陵越却依旧郑重严肃。
继而又微微勾勾嘴角,态度温和:“叫我阿越吧~天墉城的身份也不适合这红尘。”
“好~”欧阳少恭一口应下。
又略略有点歉意道:“夜已经很深了,我这就帮阿越打点一下,早些歇下。”
陵越却是婉拒了:“不用,我与屠苏同住就是。”
欧阳少恭有些为难地皱皱眉:“这...也太委屈阿越了。”
陵越淡淡笑笑:“不委屈。我们师兄弟同吃同住已经习惯了。”
欧阳少恭倒也很好说话:“若这是阿越的意思,那我也不再坚持了。明日,我会遣付叔给阿越再准备一套物什的。此刻,付叔都已经歇下了,就请阿越暂时委屈一下了。”
陵越并不介意:“无碍。”
欧阳少恭看向百里屠苏,道:“屠苏,带阿越去休息吧~”
此刻,百里屠苏的面容上竟晕上了一些为难:“...那个...少恭...我...”
“等等!不对!”欧阳少恭一下反应过来。
又看向百里屠苏,十分不解:“屠苏,你不是去追采花大盗了吗?怎么会...”
目光在陵越那边去晃了一圈儿,又回到百里屠苏这边,难以置信:“总不可能阿越是那个采花大盗吧?”
“少恭,莫要胡说!”百里屠苏的那张俊脸全红了,急急解释道,“我的确是去了沐小姐家蹲守,也遇见了黑影,那黑影轻功也很不错。但把人追到了,才发觉是陆公子。他也是去蹲守的。他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而后我们不欢而散。之后,我才遇见师兄的。”
欧阳少恭有些好奇:“他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陵越也跟着看向百里屠苏,略略有一些好奇这位陆公子是什么人。
“他就说...”百里屠苏将陆方舟的话复述了一遍,又略略讲了讲当时的情况。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欧阳少恭,担忧就在眉眼间:“少恭,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有麻烦吧?”
欧阳少恭欲言又止:“...此事...他...”
也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竟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哎~”
百里屠苏十分不解:“少恭何故叹气?”
将事情听了个全程的陵越,瞥了一眼欧阳少恭的模样,又看向百里屠苏,轻轻按了按百里屠苏的肩头:“屠苏,不用问了。我知道少恭为何叹气。”
百里屠苏不仅仅对欧阳少恭的反应疑惑加深,也对陵越居然知道欧阳少恭在想什么疑惑加深:“为何?”
陵越却在此刻看向了欧阳少恭:“这位陆公子应该跟少恭有些过节吧?”
欧阳少恭有些难言地笑笑:“是,阿越目光如炬。”
陵越又看向百里屠苏,十分笃定:“所以,屠苏你不用担心少恭了。那只是那位陆公子因着与少恭有过节,这才口不择言的,不用放在心上。传言不可信。”
百里屠苏看了欧阳少恭一眼。
欧阳少恭在此刻冲着他点了点头。
百里屠苏这才有点似懂非懂地应下了:“哦~”
但百里屠苏的心里,还是有点想不通,陵越怎么知道欧阳少恭在想什么。
欧阳少恭用目光十分漫不经心地扫了扫百里屠苏和陵越两人,又带着温和的笑意道:“好了~大家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会遣厨房为两位接风洗尘。”
陵越略略一颔首,同是温和地回道:“多谢少恭。我和屠苏就先走一步。少恭也早些休息。”
欧阳少恭笑着应下:“好~”
陵越一瞧身旁的百里屠苏好像还陷在之前的那个问题之中,也没有多言,只是揽住了百里屠苏的肩头。
百里屠苏这才反应过来,冲着欧阳少恭微一点头,这才与陵越一道离去。
欧阳少恭就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去。
待得两人走后,欧阳少恭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
微微眯了眯眼。
略略一定睛,也跟着走出了茶室,回了房。
在回房途中,百里屠苏仍旧想着关于陆方舟和欧阳少恭之间的事情。
他总感觉,事情好像并不像是陵越所说的那么轻松。
百里屠苏看向陵越,有些忧心道:“师兄,少恭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陵越并未回答百里屠苏的问题,反倒是问了个别的问题:“那屠苏是相信别人口中的少恭,还是相信天天接触的少恭?”
百里屠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天天与我接触的少恭了。”
陵越心下一紧。
所以...百里屠苏对他的信任便是...
他们曾经的感情...
是因为...
停!
别再瞎想了!
若真是如此,天天都要出现在碧云阁的陵阳怎么没有被百里屠苏认可,怎么没有被百里屠苏引为知己呢?
分明那陵阳玩弄人心的段位也不低。
这...
是不是自从踏进了这个院子,就在受到不知不觉的影响?
可...
若真要说起来,他跟百里屠苏之间的感情里,其实隐患并不少。
也许...这也是一个...
略略沉下一口气,陵越将那些起伏的心绪压下,揽了揽百里屠苏的肩头,说得认真:“那便不用将陆公子的话放在心上。陆公子与少恭之间有过节,胡乱编排少恭又不需要什么代价,你不需要去费神。”
百里屠苏想了想陵越的话,觉得也对:“哦~”
只是仍旧略略有一些担忧。
隐约的,总觉得那陆方舟的话里,有那么一点问题。
陵越察觉到了百里屠苏的迟疑,轻道:“还是感到担心吗?”
百里屠苏也没有瞒着陵越:“有一些。”
对此,陵越只得道:“此事,我会帮你留意的。”
百里屠苏这下是立刻就松了口气:“多谢师兄。”
陵越浅浅笑笑:“我们之间,谢什么谢?”
但在心底里,陵越却怀疑起了这所谓的采花大盗一事,以及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陆方舟。
在这世上的事情,肯定不可能那么巧合。
三个并不相干的元素,刚好碰到一起。
并且,他当初决定骑马过来,就是为了避免有些事情。
却又恰恰好地碰到了百里屠苏不说,还有一个内涵欧阳家的陆方舟。
这就有些...
看起来,当初陵阳的推测并没有错。
有些人要的,就是毁灭。
但凡和百里屠苏有一点关系的,其人都要毁了。
不过区区前朝之事,又岂能乱他心弦?
他...毕竟已经因为变故离开那样一个地方太久太久了。
浑身上下的筋骨都被道法剑术洗濯,哪里还会那些勾心斗角的手段?
其实...无论那些王侯将相再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也改变不了往前数上几代也是山野之人的根。
如此一来,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都是在这个土地上生,都是在这个土地上活,都是在这个土地上死的人。
众生生而平等。
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就如道家祖师所言...
呵~
或许还真是因为长出了仙根,他现在竟更加理解道教的教义不说,还如此心平气和。
若是这般,或许...
陵越思索间,百里屠苏已经带着陵越来到了他目前住着的地方。
百里屠苏上前一步,推开房门:“我就住在这里。”
陵越敛了神思,粗粗一览:“少恭待你很好。你有这样的朋友,我也就放心了。”
听闻陵越这样说,百里屠苏心下自是感到高兴:“嘻~”
连忙将陵越往房间里迎。
陵越进得屋来,坐在了圆凳之上:“你之前说,方太大师的俗家就在琴川?”
百里屠苏关上门,也跟着去了陵越旁边坐下:“嗯。前些日子,方太大师的二女儿和小儿子刚刚才办了喜事。如沁姐跟鲁公子结了亲,方兰生跟孙小姐结了亲。场面十分盛大。”
说着说着,竟有些遗憾:“只可惜,师兄没有看到。”
陵越却并不介意,轻轻抬手按了按百里屠苏的肩头,聊做安慰:“此番正好。我也替师尊送上一份贺礼。”
陵越提起此事,百里屠苏才有点后知后觉:“对啊~我怎么忘了此事?”
但他却忘了,欧阳少恭已经替他给方家送上了合规的贺礼。
陵越揉了揉百里屠苏的肩头:“屠苏无需放在心上。此事也只是红尘之中的规则罢了。道家人并不在意此事。”
收回手来,放在膝头。
百里屠苏稍稍敛了敛眉:“...师兄,你...对红尘...”
陵越倒也没有隐瞒:“天墉城并非与世隔绝。天墉城的运转实际与红尘相接甚为密集。这些弟子的衣食住行,外出除妖,下山历练都与红尘有关。常常都要来这红尘,自然也多了解了几分。”
百里屠苏的眼睫颤了颤,略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师兄,那在你的眼里,是红尘好,还是天墉城好?”
陵越看向圆桌中央的那点灯火,眼神渺远:“无论是红尘,还是天墉城,有师尊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百里屠苏张了张嘴:“师兄,你...”
却说不出心头的那种感觉。
陵越回望百里屠苏,眼眸澄澈:“屠苏,你还记得师尊说过——前尘已散,何须执着吗?”
百里屠苏依然不假思索:“记得。”
陵越再次看向那点灯火,微微勾起嘴角:“对我而言,前尘确实已散。师尊的身边,自然就是我的家。师尊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便是我的天。”
百里屠苏微微垂下眼,眼睫轻颤。
陵越回过头来,笑问:“屠苏是觉得红尘更好吗?”
“...没有。”百里屠苏抿着唇,默然许久,才缓缓道。
深深吸上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略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其实...红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最近与这尘世接触的种种,让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他们与我们有着太多的不同。甚至来说,我是第一次觉得,天墉城让我有一丝想念。以前,我确实有一种天墉城是个牢笼的感觉。但当真的飞出这么一个自己认为的牢笼之后,却忽而觉得,没了锚,人也失去了方向。何去何从,当真仅凭自己的心意。然而,在这样一个虚空中,却有着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将人困顿。我...真的觉得,还是那种平淡更好。”
陵越在心底里眼珠子一转,面上却是欣然一笑:“呵~”
百里屠苏眨眨眼,有些不懂:“...师兄,你笑什么?”
陵越浅浅叹了口气:“我是有些感慨你与我跟那仙道的关系或许确实是致密。我也来这红尘数次,虽然比你熟悉这里,却也有着和你一样的感受。也许,我们生就是属于道家的人吧~”
百里屠苏并未想到陵越竟然与他有同样的感受。
猫弧都不由若隐若现。
但莫名的,那道家一词以及生之一字却又有一些凛然之味。
尤其,在此刻,他竟想起了那个一直追着他的蓝衣少女。
这种感觉...
说不上来的奇怪。
百里屠苏不由微微将目光偏向他处,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师兄,我...碰见晴雪了。”
陵越微微眯眼,将百里屠苏上下一打量。
其实,他根本不意外百里屠苏会碰见风晴雪。
这是他早有预计的事情。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