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之前百里屠苏都没提,却在这个时候...
难道是方才...
莫非...
糟糕!
果然如陵阳所推测的那样,那花灯就是钥匙!
否则,百里屠苏怎么会在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来这么一句?
再这么下去...
是不是尘封的记忆终究会被揭开?
那些残垣疮痍正若曾经不断顶撞封印的焚寂?
这...
百里屠苏他...能够承受得住吗?
这...
为什么那重明鸟会和幽都灵女组成同盟?
当初...师尊只说是那一段记忆对百里屠苏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忘了也好。
他在看那段景象的时候,也觉得百里屠苏若真能忘了,确实也好。
毕竟,这种几乎叫做被灭全族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那都叫血海深仇。
只是...
这种事情实则也和年龄有关系。
若只是几岁就经历这种事情,倒也未必会明白所谓全族被灭究竟意味着什么。
日后的复仇,实则这样一个目标也是空茫的。
只知复仇,却不知为何要复这个仇。
若是个十余岁懂了事的经历这种事情,多半就会知道其究竟为何而复仇。
百里屠苏和他的经历差不多,甚至在经历这种事情的时候,还要小一岁。
按说...
陵阳还曾说,关于百里屠苏记不起前往天墉城之前的事情,很可能存在着多种原因。
有可能是因为空明幻虚剑剑印。
有可能是“死而复生”。
有可能是魂魄本身就存在割裂等等。
所以,这么一段记忆...
对另外一只重明鸟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幽都灵女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根据那些情报...
风晴雪希望百里屠苏记起,不过是希望能够与其再续至少是在风晴雪眼中的前缘。
而另外一只重明鸟呢?
难道是...挑逗煞气?
可若是要挑逗的话,那么现在这么费心竭力地压制是为何?
做无用功?
还是另有目的?
不过,等会儿待百里屠苏睡着了,可得为百里屠苏探探脉。
百里屠苏的体温,确实有些不太正常。
现在...
这一次又一次刺激记忆的事情,恐怕也是无法阻止的。
但...
若是百里屠苏记起,到底又意味着什么呢?
想起其是乌蒙灵谷的大巫祝?
想起其守护焚寂的责任?
想起其的血海深仇?
这委实...
再说,百里屠苏到底是谁这个事情,都还真的是不太好说。
要说其是韩云溪,没错。
这具身体是韩云溪的。
这具身体里流的血是韩云溪的。
甚至包括这具身体里的二魂三魄也是韩云溪的。
这些年来的日子,也是韩云溪在过。
这些年来吃进去的东西,也是在壮实韩云溪的身体。
这些年学来的本事,积累的修为,也是韩云溪的。
这具身体的母亲,是乌蒙灵谷的前任谷主——韩休宁。
这具身体的父亲,是乌蒙灵谷的大巫祝。
这具身体具有具体的父母。
是韩休宁含辛茹苦怀胎十月所产。
这具身体也有师父——天墉城第六代执剑长老——紫胤。
这具身体还有师兄。
这具身体还有许许多多的认识的人。
这具身体有属于其的思想,有属于其的感受,还有属于其的好恶和爱恨。
但要说其不是韩云溪,也没错。
目前这个能说话会动作的人,在十多年前就是一具尸体了。
目前这个人拥有着可操控焚寂的力量,这是属于焚寂的。
目前这个人还“存在”,那是靠着焚寂里那太子长琴的一魂四魄,强行留存于世间。
如此说来,乌蒙灵谷被灭族乃至之前的那么一段记忆,对百里屠苏到底有什么意义?
要让另外一只重明鸟如此处心积虑地一再刺激?
这...
看起来,此事可还得格外关注才是。
心头是各种搓捻,但面上,陵越却是有些欣喜:“琴川倒是个福地,竟大家都撞在一起了~”
百里屠苏听闻陵越这么评价,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来了。
若是陵越阴阳怪气地来一句——哟~还真是巧得很啊~
他还尚且能够接受一些。
一个不会吃醋的陵越,还是真的陵越吗?
虽然眼前的这个人不断地在强调这个事情,但...
他仍旧还是觉得怪怪的。
此事,他总觉得应该是有哪个地方不对。
又或许是陵越介意在江湖之中,不好说些什么才是。
看起来,以后...恐怕还得找个机会瞧一瞧,这家伙儿到底是不是陵越了。
陵越曾经的那些小心眼子,他可是太清楚不过了。
抿了抿唇,百里屠苏半是叙述半是试探地道:“...她说,她是认错了人,还是因为师兄的提醒才发觉不对的。她已经找到了故人,希望与我成为朋友。我...觉得,她...很好。”
陵越一听,当真觉得,他要是信了这等说辞,那才是真金白银的有得鬼了。
风晴雪的眼睛看似澄澈,实则在那黑睛的深处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那是对目标的绝对执着。
即使风晴雪再是遮遮掩掩,他也能看出来。
更何况还有情报的佐证。
当然,这也是他早就判断彼此会在琴川相遇的缘由。
这话...
恐怕不是风晴雪说的。
风晴雪并不是很会逢场作戏。
除非...事关幽都,她才极是警惕其的身份会暴露,从而装傻充愣。
但演技么...不得不说,是有点拙劣。
加之百里屠苏其实并不太喜欢风晴雪,芙蕖也旁敲侧击地向百里屠苏说了些增加风晴雪在百里屠苏心目中负面印象的话。
陵阳曾说,一件事情在百里屠苏那儿是什么样子,跟这件事本身是什么样子无关,跟百里屠苏对说某句话的这个人的信任呈现绝对相关。
如此一来,倒是不难推测,这话应该是欧阳少恭说的。
至于百里屠苏对风晴雪的感觉...
恐怕也是由其对欧阳少恭的信任而引发的。
呵~
倒还真是没想到,似乎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陵越的眉眼间,略略有些心绪复杂,但更多的则是一种对风晴雪能够找到故人的欣慰:“当年,我便告诉她,她认错了人,她还不信。反复与我确认多次~”
听着陵越有些嗔怪的语气,百里屠苏更多的觉得,陵越应当是把风晴雪当做像芙蕖一样的妹妹了。
如此,倒是显得他的试探有些...
目光又一次微微偏了:“师兄,我...”
陵越抬手揉了揉百里屠苏的肩头,极为轻微地意有所指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介意你与她成为朋友。她若抛开那种有点钻牛角尖的执着不谈,其实是个好姑娘。你若与她能够成为好朋友,倒也不错。她与芙蕖的关系甚好,如此大家都是朋友,也是一种天赐的缘分。”
当然,最浮于表面的,肯定是沉着大气。
百里屠苏的眼睫打了个颤,声音变轻了一些:“...她与如沁姐也是好友,是她陪着如沁姐出嫁的。”
陵越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这幽都灵女竟然还和方家有着揪扯不清的关系?!
呵~
当真有点意思了~
“我们之间的缘分还真是深厚啊~”陵越勾了勾嘴角,十分感慨。
又推了推百里屠苏的肩头,略略皱眉:“好了~该休息了~再不休息,都快天亮了~这么折腾,你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然而,百里屠苏却没有动,而是有些难言地看向陵越:“...师兄,伤害肇临的凶手真的能够找到吗?”
陵越收回手来,十分肯定:“自然。人过留痕,雁过留声。”
百里屠苏当然也信陵越的话。
但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却让他对肇临十分的不理解:“肇临他...为什么要与陵端为伍?”
陵越此刻,也并没有隐瞒在天墉城中的弟子间的真实情况:“以前,他刚来的时候,软弱,那些老弟子以欺负他为乐。这种事,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天墉城发生,除非是碰到了,才会有处罚的机会。平日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也就发生了。有些人,忍气吞声。有些人,奋起反抗。肇临属于前者。陵端他一直都有点痞子气,喜欢拉帮结派。遇见肇临被欺负,就将其拉进了他的那个小团体。碍于他是掌教真人的亲传弟子,肇临得到了保护。肇临心地善良,对救他于水火的陵端自然另眼相看。慢慢地,两者的关系也变得紧密起来。而后,直到肇临被戒律收为亲传弟子,才彻底结束了他完全呆在陵端羽翼之下的日子。然而,长期以来受到陵端的保护已经成为了习惯,自然也就...”
也许,就是以前对百里屠苏说的太少了,才一步又一步地弄得那么被动。
若是现在能够哪怕有丝毫的改变,也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百里屠苏垂了眼,沉默了。
陵越稍稍靠得近了些,语气都放轻:“是觉得肇临可惜了?”
百里屠苏闷闷地点了点头:“嗯~”
陵越浅浅叹了口气:“我亦然。”
目光蓦地变得坚毅起来:“如此,才要好生替他讨回公道。”
百里屠苏觉得,肇临遇害的这件事情,他已经当过一次逃兵了,他不能再当逃兵了。
这样也对不起肇临。
但这件事...
就像是陵越说的。
那晚的情况太过混乱,以及藏经阁就只有他们两人在。
很多事情都不好说。
百里屠苏感觉千头万绪的:“可...这要怎么查起走?”
甚至是有一分来自潜意识里觉得作案的都是同一批人的无助:“一直以来,我们都很被动。”
陵越揉了揉百里屠苏的肩头,很是沉稳:“屠苏,这件事虽然重要,但也急不得。现在确认你平安无事,就是最重要的事。肇临的事,我们慢慢来厘清头绪。除了这些,与方家之间的关系我们也要处理好。”
被陵越这么一说,百里屠苏才发觉他有些狭隘和顾此失彼了:“哦~”
陵越揽了揽百里屠苏的肩头:“等睡醒了觉,我们就先去拜访方小姐和方公子吧~”
百里屠苏点头应下:“好~”
继而两者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除衣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