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跟着坐起了身来,只是这眉头却是紧皱着的:“少恭,这...”
欧阳少恭左右看了一眼,一手搭上一人的脉,斟酌片刻,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指向不远处,道明情况:“不知道为何,这些地缚灵居然活了~”
百里屠苏跟着往不远处看了一眼,眼底一暗,又迅速将那暗色抹去,看向陵越的眼中全是担忧:“师兄,你恢复得怎么样?”
即使陵越没有见到百里屠苏那眸色的变换,也能知道百里屠苏在想些什么。
对此,陵越只是略带力道地按了按百里屠苏的肩头:“屠苏,此事我来处理。”
百里屠苏蹙着眉,声音中都晕了一丝急切:“师兄,还是我来吧~”
陵越忽而倒竖了眉毛,颇具威严:“不许跟我讲条件!”
如此模样,自是引得欧阳少恭侧目。
百里屠苏的脸色一下衰败下来。
微微低下头。
紧紧抿着唇。
就在百里屠苏手边的焚寂,又开始闪动着诡异的红光。
不过,这次的红光却很微弱。
只是在这黑暗之中又显得有一点明显罢了。
因着陵越的这么一句话,师兄弟俩之间的气氛变得僵硬起来。
欧阳少恭看了百里屠苏一眼,又看了冷下脸来的陵越一眼。
最终还是带着有一丝尴尬的笑意,看向百里屠苏:“屠苏,你刚刚...确实...”
处于焚寂的控制之下,百里屠苏是没有任何意识的。
这一点,三者都清楚。
但这个时候,百里屠苏却不知道之前他发狂的事情。
欧阳少恭也只能很委婉很委婉地指了指焚寂。
百里屠苏顺着欧阳少恭指示的方向看去,面沉如水。
陵越看了一眼百里屠苏那落寞又后悔的模样,心头当然是绞着疼的。
但他也明白,这一切根本都不受百里屠苏控制。
百里屠苏是那个不知者无罪之人。
现在,无论他的内心有多想去安慰一下百里屠苏,他也忍了下来。
此刻,最重要的事情还未完成。
这些事情,都可暂且放在一边。
陵越在欧阳少恭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环视四周。
此刻,没了那些‘毒人’,剩下的都是地缚灵。
但地面却在微微的晃动。
之前,他曾查阅过琴川的县志。
琴川这个位置,不愧是富商大贾朝廷要员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
不仅仅有得天独厚的水陆优势,也有本身地质稳定的优势。
此处,几百年来,都未发生过一次地震。
如此来看,这样的晃动,根本不是在地震。
陵越以剑拄地。
霄河剑的剑尖就那样看似沉沉地压在地面之上,实则只是非常轻微地以最尖利的地方与土地相贴。
如此,最细微的震动也能毫无遗漏地传达给陵越.
陵越细细凝神感知。
忽而,心间一沉。
难以抑制地往风晴雪的方向看了一眼。
面色也跟着沉郁下来。
欧阳少恭有些担心地看着陵越。
陵越也只是回过头去,给了欧阳少恭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便拂开了欧阳少恭搀扶的手,握紧霄河剑,略略算过,这才飞身往前,一夫当关。
欧阳少恭双手攥拳,担心的目光一直绞在陵越的身上。
百里屠苏也跟着看了过去。
虽然陵越拿着霄河剑的样子甚是潇洒,但...
百里屠苏的心头隐约有了点忧愁。
地缚灵借着天然的优势,本就杀不完。
那些彻底死去的‘毒人’,又在那个寨主根本无声的笛音中,慢慢也化作荧光点点,再化作地缚灵。
源源不断。
源源不断。
即使是紫胤,面对这样的车轮战,也恐怕...
百里屠苏就这样看着,看着。
陵越的每一次攻击。
地缚灵的每一次分开,重聚。
无休无止。
无休无止。
慢慢的,百里屠苏的目光离开了陵越那霄河剑的残影。
挪向了躲在阴暗角落处,倚树而吹着骨笛的那个寨主。
木然的。
清晰的。
最后变作残忍的。
就站在百里屠苏身旁的欧阳少恭,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身边百里屠苏的变化。
仍旧在为陵越紧张着。
但眼睛的余光却早已感受到百里屠苏那翻腾的恨意。
心底里的那只狐狸晃了晃尾巴,嘴角的弧度影影绰绰。
陵越不断地与一波又一波上涌的地缚灵缠斗着。
虽然明知道这是愚蠢的。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却也是一个必然之选。
此刻,他更能体会到陵阳的话——若事情处于既定的走向之下,是否周围人的情绪便是影响最终结果的重要一环?
其实,现目前这个情况下,他完全可以选择直接单枪匹马地拿下那个寨主,因为那才是操控这些地缚灵的源头。
但...
他处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处在天地的大义之下。
他处在那虎视眈眈之下。
即使明知是局,也只能...
当然,他也有心试上一试,那枚他的身体居然会选择吞下的丹药,到底有着怎样的作用。
这...其实还有那么点神农氏尝百草的意思。
但所带来的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的确能够感觉到,疲乏被大大地缓解了。
也能感觉到,似乎身体里有了源源不断的力气支持。
但...这就像以前他为了教务而常常喝浓茶一般。
在当时,的确是解了乏,有了精神。
但过了那么一段时间,却获得的是翻着倍的疲倦。
还不如打坐一刻钟恢复精力来得好。
可有些时候,那样不被打扰的一刻钟,也是一种奢侈。
于是,只能在一条明知道是错误的道路上行走着。
这...
霄河剑的光影明明灭灭。
陵越的呼吸声也渐渐粗重。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放大一般,传入了百里屠苏的眼中,耳中。
再一次,玉手握紧了焚寂。
察觉到焚寂气息的异常波动,陵越分心看向百里屠苏。
这一次,百里屠苏与之前一样,又一次变作了焚寂不说,整个人都像是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尤其,此刻百里屠苏的黑睛,也变作了蒸腾的火焰。
目光,充满了无比的怨怼和滔天的恨意。
仅仅只是一瞥,也令人心凉。
陵越的喉头不自觉地滚了一下。
衣衫也被后背惊出的冷汗一沁。
浑身都是幽凉。
霄河剑似乎感觉到了陵越的变化,但却光芒更加逼人。
即使那寨主的脸白得近乎素练,在此刻百里屠苏的眼中却红得像血。
运足气力,将那焚寂高高举起。
冲着那寨主就是一劈。
焚寂剑气荡过,还真是摧枯拉朽,寸草不生。
——寨主身亡。
——地缚灵全部变作荧光点点,四处逸散。
——陵越被掀在地。
——欧阳少恭一脸惊恐,摔倒在地。
——风晴雪和方兰生,乃至那些百姓也都被气浪掀翻。
虽然这么一劈,的确惊艳天地,但...
又一次,百里屠苏眼睛一闭,身子一软,轰然倒下。
陵越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得担忧地喊上一声:“屠苏!”
其声凄厉,似经万般悲伤之痛。
擒贼先擒王。
的确,将寨主这个操控者灭去之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但...
事情并没有结束。
很快,那些逸散的荧光点点在那浓雾肆虐之中,像是星星般,集结成银河的模样。
看起来,倒是光华璀璨。
那些百姓的目光也被这样的奇景给吸引了去。
当然,方兰生也被吸引了。
只是,此刻的他并未觉得这东西很好看,反而觉得是要大祸临头。
如同呼应般的,地面不再震颤。
那荧光点点也大放光芒。
装点着那姜黄色的雾气。
颇有几丝沙中淘金之意。
风晴雪看着这样的奇景,面色冰寒。
这...
实在是太像幽都的忘川了。
忘川...
忘川...
无数魂灵流淌而过逐渐忘记前尘的河...
忽而,风晴雪的眼睛瞪大。
迅速看了倒下的百里屠苏一眼和被焚寂殃及的欧阳少恭和陵越一眼。
再看向那荧光点点,那颗心直直往下沉。
连忙爬起来,冲出去。
方兰生瞧着风晴雪的模样,浅浅皱了皱眉。
出于直觉,方兰生觉得,现在的情况变得更加棘手。
虽然不知道那些荧光点点聚集起来,到底是何含义,但...
他觉得,百里屠苏攻击那个寨主是一个很糟糕的决定。
虽说擒贼先擒王,就连他都知道那个寨主是操控者,但...
有牵制,其实反而更能做成事情。
没了牵制,这些荧光点点就像是散兵游勇,恐怕更难对付。
若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反而更是个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又或者百里屠苏和陵越联手以剑阵一类的东西,斩断地缚灵真正的源流——地脉流向。
这些或许才是办法。
但...
百里屠苏如此选择,这就...
不过,他倒是也理解百里屠苏的选择。
在这种百般的纠缠之下,谁也不会有这个耐心去多想想的。
只是...
这风晴雪...
在这个时候跑出去...
若是如此,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寨主并未危言耸听,以及这风晴雪的身上的确隐藏着秘密,还有现在所有人的悲惨都应该是拜风晴雪所赐。
这百里屠苏和陵越反复昏迷,战斗艰难。
一次又一次波动着风晴雪的心弦。
但也看得出,风晴雪在乎的那个人是百里屠苏。
此番情形下...
难道是风晴雪终于迈过了心头的那个坎儿?
令风晴雪三缄其口的身份问题确实也抵不过“爱”?
这...
不过,若真正问题的源头在风晴雪身上,她不上,难道还真让百里屠苏和陵越殒命吗?
这分明就是耗着两者性命的局。
看样子...应该是要安全了。
想着这些,方兰生眉间的结慢慢松开,但却将许多想法压在了心间。
方兰生思索间,青玉司南佩像是也被那酷似银河的荧光点点给吸引了,竟自行以尾指向那处。
风晴雪冲进院落之中。
手握巨镰。
看向那荧光点点。
暗运气力。
准备以巨镰为所有人开辟一条生路。
但忽而这些荧光点点却纠集成了一团,酷似太阳,大放光芒。
令众人都有些一时睁不开眼。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风晴雪脸色更沉。
无法,风晴雪只能闭上眼,默念咒术。
很快,就从她的眉心漫溢出一抹白色和一抹蓝色的流光来。
白色的流光似利剑,直冲地下,进入地脉。
另一抹蓝色的流光化作了一张蓝色的渔网,将那团荧光点点全部兜住。
但那些荧光点点却不会就此作罢。
使劲冲撞着那蓝色的光网,碰撞出密密匝匝的火花来。
方兰生看着这一幕,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