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司南佩。
忽而,心口那发闷的感觉都一哄而散了。
百姓也有了一种周身舒泰的感觉。
连带着百里屠苏,欧阳少恭,陵越的身体也有了一丝松快。
只是昏迷过去的百里屠苏,并不知晓。
不过,在陵越眼中的那种黑色蒸腾着的火焰,却被一层白色的雾霭包裹着,将其渐熄。
风晴雪的灵力十分特殊,既带有人族的特性,还带有女娲一脉的特性。
如此特殊的灵力,自然也将几乎处于强弩之末的陵越吸引了。
其实...
方才并非百里屠苏忍无可忍,这才...
而是陵越的力量快要耗尽,百里屠苏才...
此刻,有了属于女娲族的再生之力,陵越当然也被爱屋及乌的关照了一下。
之前,被掀翻在地的陵越,感觉到呼吸都是有些费力的。
但现在有了女娲族的疗愈力量,这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不少。
只是,这眼皮还有千斤重。
想要睁开,却是个有点艰难的事情。
不过,陵越还是选择了睁开。
刚一睁开,他并未急着去关注风晴雪的情形。
他知道此刻在施法的是风晴雪。
他首先关注的,肯定是百里屠苏。
只见此刻焚寂虽然依旧泛着红光,但在这层红光之上却有一层白光覆盖,模模糊糊的,像在红绸之上盖上了一层白纱。
此刻,也能隐约的感受到焚寂的平和。
再一看,百里屠苏也倒下了。
这是使用焚寂后,脱力造成的。
与此同时,方才那若行走的黑色火焰般的百里屠苏,此刻也被一股温和的力量笼罩着。
陵越知道,这就是属于女娲族的力量。
但与此同时,陵越也对此有些疑惑。
若当年对焚寂施展禁锢之术的确实是女娲,那么属于女娲族一系的力量,就肯定对焚寂有克制的存在。
但为何...
陵越正欲想下去,但却感觉到了一抹非常不经意的目光。
他不用猜测,也知道是杏黄色的长衫在打量着他。
于是,那眼睛便半真半假地开开合合,一副力竭却又根本放不下百里屠苏的模样。
欧阳少恭自然是装作首先被风晴雪的施法给吸引了,但实际却在关注着陵越。
瞥见陵越那个心痛又无能为力的模样,眼底也并未流露过一丝快意。
反而是快速将目光收回,专注地看着风晴雪,以一个凡人仰望天神的模样。
既要阻止地脉往此处汇聚的力量,还要将所有的地缚灵一网打尽,这对此刻在这几人中,法力就比普通人方兰生高一些的风晴雪来说,确实吃力。
尤其这地缚灵与地脉之间有着很强的联系。
要斩断,还要双管齐下。
这...
很快,风晴雪的嘴角就被一抹蜿蜒而下的殷红装点。
风晴雪因施法而不断地力量输出,感觉到心口刺痛。
但她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否则不仅仅要遭到反噬不说,还会使得这些地缚灵吸取她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最终便是个大家都死在此处的结果。
她也只能像陵越一般的忍耐着。
掐算着阵法形成的时间。
一点一点地挨着。
单薄的身躯,却要扛起女娲般普度众生的使命,这委实太难。
风晴雪的身子有些摇晃。
眼前也隐约有些模糊。
但风晴雪依旧挺直腰背,咬牙坚持着。
力量越输出越多。
风晴雪的脸色也越发灰败。
硬是沉下一口气,在阵法形成前夕,续上一股力。
待得地面忽而白光以地脉的形状亮起,蓝色的光网也紧紧将荧光点点囚拢,再是一股强力。
瞬间,整个院落亮如白昼。
光亮又一下熄灭。
伴随着光亮熄灭的,不仅仅有风晴雪软倒的身躯,还有彻底暗淡的荧光点点。
一切几乎尘埃落定。
软倒在地的风晴雪,觉得胸口犹如刀割。
鲜血像不要钱似的从口中涌出。
此刻,她所能做的,仅仅就是蜷起身子,用毫无血色的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痛苦地皱着眉头,心头念着若现在她都有这么痛,那每到月圆之夜都要煞气发作的百里屠苏,又该有多痛...
眼泪在那倔强的眼中打着转,最终还是顺着眼角滑下。
浸润着这一片土地。
净化着污浊。
欧阳少恭当然没有“料到”会变故横生,几乎是朝着风晴雪爬了过去,一时之间连同医者的淡定都像是被那些地缚灵给吃了,慌乱又惊讶,都给破了音:“晴雪!”
风晴雪此刻当然已经力竭,只能有气无力地看向欧阳少恭,试图表现得没那么遭:“我...我没事...”
目光投向远处:“苏苏他...”
但话还没有说完,风晴雪的身子猛然一颤。
瞬间,似乎一切都静止了。
欧阳少恭一愣,几乎是屏住呼吸,颤抖地伸出手去,试探风晴雪的鼻息。
倒是幸好,虽然微弱,却也不至于变作静止。
欧阳少恭以手抚膺,长长地舒了口气。
又有些身子发软地连滚带爬把风晴雪半拖半拽到方兰生的身边去。
刚一放下风晴雪,欧阳少恭都险些一个踉跄,跌下地去。
倒是早已爬起来站着的方兰生扶上一把,才不至于狼狈。
欧阳少恭感谢地冲方兰生笑笑。
方兰生却看向地上躺着宛若尸体般的风晴雪,继而又蹙着眉,看向欧阳少恭:“少恭,这...”
欧阳少恭深深吐息一口,轻轻拍了拍方兰生的手背,声音虽是有一点嘶哑,但还是捡回了属于医者的镇定:“现在这里并没有多浓郁的雾气,我从阿越那里听来了龟息术的要诀,你听着...现在,你立刻就去找人来搭把手。我先去找孙小姐和鲁小姐。”
方兰生一想方才的情形,连忙应下:“好~”
又嘱咐了欧阳少恭两句,这才放欧阳少恭离去。
待得欧阳少恭走后,方兰生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风晴雪。
只见风晴雪嘴角的血虽不再流淌,但也未曾干涸。
眼泪也还是顺着风晴雪的眼角流下。
想着风晴雪的血应当是个大麻烦,方兰生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手绢儿来,将风晴雪嘴角的血污打理干净。
又四下一瞧。
有个烛台。
连忙把这手绢儿烧了,这才领着这些百姓离去。
离去之时,还远远看了百里屠苏和陵越一眼。
此刻,依旧百里屠苏昏迷着,陵越瘫软在地,眼睛要闭不闭,始终看向百里屠苏的方向。
陵越如此模样,隐约地令方兰生心口有一丝发闷。
但方兰生也知晓,现在绝不是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遂按照欧阳少恭的叮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兰生那有些微妙的目光,仿若一根针。
虽然时间短暂,但还是刺了陵越一下。
陵越心中暗生奇怪,但却装作旧样。
方兰生领着那些百姓离开,陵越也稍稍舒了一口气。
如此,没了观众,便也不会再那么束手束脚。
此刻,他也有些明白,为何陵阳要说,其实百里屠苏和他的离开,是一件好事了。
若在出了肇临这样的事之后,还在天墉城这么一个剧场里,还有天墉城弟子这么一群观众,事情无论如何处理,首先都得被冠以冠名堂皇的名义。
而往往这个冠冕堂皇的名义却是真正的杀人屠刀。
那些高墙之中的斗争,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也在天墉城中有过类似手段。
如此模样...
陵越都不由在心底里道了一声——先生确实是先生,果真厉害!
叹过之后,陵越也收拢了神思。
他是来破局的,不是来感慨对方的局究竟布得有多么厉害的。
现目前...
陵越的眼睛暗了暗。
欧阳少恭与方兰生分别之后,便一个烟囱挨着一个烟囱地去寻找。
毕竟...
他不是那个有追踪术,知道孙月言和鲁逸可在什么地方的人。
当然,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去做。
当欧阳少恭寻摸到第三个烟囱,也就是那个寨主押着风晴雪出现的烟囱内屋时,听见了抽泣之声。
便放轻了脚步进去。
将将来到转角处,就瞥见了孙月言出行最爱穿的淡绿色罗裙。
再打量了一下房间的陈设,欧阳少恭眼底流淌过一丝莫名的光。
继而又有些跌跌撞撞的,慌慌张张的,往房间里侧而去。
听见这种脚步声,孙月言根本就没有回过头来确认到底是谁来了,就惊恐地捂着脑袋,崩溃地大喊:“啊~~~”
好像这样,便能将野兽驱赶。
欧阳少恭被这样的叫声差点刺得耳朵烂掉,但瞧着孙月言那个有点疯疯癫癫的样子,又极轻微的有一点理解。
“孙小姐,你冷静些~”匆忙跑去颤抖不已的孙月言身边,将一双温暖的手放在孙月言的肩头,用力地捏了捏之后,欧阳少恭这才温声道,“我是欧阳少恭~”
也许是肩部传来的温暖的温度。
也许是欧阳少恭那非常独特的嗓音。
崩溃的喊叫声渐止。
“...是欧阳大哥...”孙月言颤着眼睫,怯生生地仰起头来。见得真是欧阳少恭,一下从蜷缩成团变作扑向欧阳少恭的怀中,眼泪根本止不住,“呜呜呜...”
欧阳少恭此刻收起了礼不可废,温柔地让孙月言在他的怀中舒服一些,轻轻抚着孙月言的背,试图让孙月言的情绪稍稍平复:“孙小姐莫哭,危机已经解除了。等着小兰找人来安排,我们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