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搂上了陵越的脖子,却没任何言语。
陵越伸手拍拍百里屠苏的背心:“等着回去了,你大可好好考虑考虑,你该脱几层皮才对~”
言罢,竟闷笑起来。
百里屠苏发觉,陵越真的是越来越坏了。
索性也不理人,径自起了。
陵越翻过身,看着某些在跟衣服撒气的小猫儿,眼带笑意:“这是你自己说的,与我何干?”
百里屠苏咬了咬牙,还是觉得这不能忍,索性卷了陵越搭在衣架上的衣服,一股脑儿给陵越砸过去——你再嘴坏试试!
陵越灵巧躲过,唇边笑意难减——屠苏实在可爱~
就这么打打闹闹地还是打理好了。
两人前去餐厅。
刚一进门,风晴雪后脚就来了。
欧阳少恭瞧着人也到齐了,便道:“付叔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午后出发,约莫天黑之时刚好能够到达江都。晴雪和阿越你们就找个客栈落脚就是,我先前去拜会瑾娘。”
陵越微一点头:“如此甚好。”
而后,几人开席。
席后,众人散了。
陵越并未带着百里屠苏回房,而是出了欧阳府。
见着这路似乎是朝着方家去的,百里屠苏有点奇怪:“师兄,这很快就要启程,我们去方家作甚?”
陵越轻轻点点猫脑袋:“当然是去看望方家夫妇的。自分别之后,再未见过面。这次,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也应当拜访。”
百里屠苏那张俊脸轻轻一垮:“...人情好生麻烦。”
瞧着百里屠苏这个生无可恋加之老气横秋的样子,陵越真的忍不住虚虚握拳掩唇,压抑着笑意。
百里屠苏浅浅瞪了陵越一眼。
但陵越可没有见好就收,反倒是索性放下手,大大方方地笑。
百里屠苏微微撇了撇嘴。
陵越的笑意虽然多数敛了去,但眼睛里的,却藏不住:“怎么越发小气了?你刚才那模样,确实很有趣~”
百里屠苏懒得听这种胡话,索性抱臂,扭过头去。
陵越浅浅眯了一下眼,继而又靠近过去,一把揽住百里屠苏的肩头:“虽然人情是很麻烦,但此事与人却是必不可少的。就如同,你与少恭之间的交往。你心甘情愿了,是不是也就多一个朋友了?以后,我们有了徒弟,是不是也应该认少恭做叔父辈的长辈呢?如此,他是不是也要去维系少恭与我们之间的情谊呢?”
揉了揉百里屠苏的肩头,隐约有点落寞与语重心长,但却又带着清淡的温柔:“以往,你心里有个结,便自成结界。你用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罩子,将自己笼罩。能够进入琉璃罩子的人,都是你选择之后的。如此一来,你让那些琉璃罩子以外的人怎么办呢?就比如芙蕖。她虽然的确是因我对你而好,但若将此作为她唯一对你好的缘由,也太过牵强了些。如此,几乎就将她本人的善良给全然否定了。芙蕖她...身为女子,本身不易,就像方小姐一般。但她毕竟与方小姐之间差了些年岁,也差了这红尘的磋磨,以及人情世故的锤炼,如此便显得娇气了些。但她心存正义,随着年龄的增大,阅历的丰富,她一定能够成长为一代女侠。这样的她,你不想接触吗?不想与她成为朋友吗?不因为有这样的师妹而自豪吗?你说,你是肇临的师兄,对他责无旁贷。但你当真担起了他们师兄的这个身份吗?对他们行了剑术教导之责?对他们生活进行关照?对他们仙术进行引导?这些事情看似是必须要去做的,但同样也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随着交往的次数增多,你也会更加了解对方。就比如陵云,刚开始的接触,你以为他话不多,很安静,很本分。再接触一段时间,你会发现,他虽然剑术平平,但他内功方面却很厉害。再接触一段时间,你还会发现,原来他在进入天墉城以前,针对内家功夫有过勤耕不辍。再再接触一段时间,你会发觉,他的剑一旦出鞘,可谓力拔山兮。这些虽然的确可以在过招的时候窥得一些,但多数也是以自身眼光去观察到的猜测,与实际得知,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而且,交往,是去接触一个活生生的人。过招,却仅仅只是在过招。”
希冀像是一口蜜糖,被浅浅含在口中:“等着回去了,你就让陵阳带着你,好好去感受感受这些。他的交际手腕十分厉害,这天墉城上到长老,下到那些做事的仆役,都与他有着匪浅的交情。”
百里屠苏眼睫低垂,眼底隐隐淌过几许九曲淙淙。
陵越也不再多言,仅仅的,只是给予百里屠苏温热的体温,以及从不言悔的支持。
前往方家之前,陵越也去闹市区,选了份礼物。
见着陵越与之前去拜访方家并无不同的做派,以及脑中回忆着欧阳少恭对方家婚事的用心,百里屠苏心头隐有所感。
来到方家,这次陵越原本还想拿出之前并未归还欧阳少恭的欧阳府名帖来投门,却没想到这方家的小厮,竟已经将他记在了心里,居然他和百里屠苏也可以“刷脸”了。
面对这种变化,陵越从容地应了,但也将此番变化隐隐记在了心底。
欧阳少恭的医术确实精湛。
这么些日子过去,孙月言不仅仅好了,气色也相比以前好了很多。
之前,见得孙月言,陵越还隐隐感到,这香火的传承应当是个问题。
今日再一看孙月言的状态,这等顾虑倒也打消了。
心间那些乌云,自也散了。
几人在茶室围坐,品着茶点,闲话几句,倒也惬意。
日头渐渐当空。
陵越算了算时间,便准备告辞。
孙月言一听,便携了茶点离开。
方兰生却还挽留道:“陵越大哥,这午饭就在我这儿吃吧~少恭那儿吃得太素了~”
陵越淡淡笑笑:“午饭后,我们要前去江都。这饭,可不能让少恭久等~”
方兰生微微锁眉:“前去江都?”
看向陵越:“少恭也要去?”
陵越虽然有点奇怪于方兰生的问题,也还是应了:“嗯,少恭和我们一起去。”
方兰生隐隐有点恍然:“难怪他今天一大早就把桐姨带来,让我们照看几日,原来是要去江都啊~”
百里屠苏是真有些奇怪了:“欧阳府的人好好的,少恭为什么要把寂桐送到方家来?”
陵越看了百里屠苏一眼,又看向方兰生,静观其变。
方兰生叹了口气:“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百里屠苏几乎在方兰生话音未落之时,就接了一句:“那就长话短说。”
陵越略略有些吃惊于百里屠苏的直接,但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方兰生也是一怔,而后想到百里屠苏和曾经的他一样,在人情世故上有所欠缺,倒也没有在意百里屠苏这话了,也尽量简要说来:“少恭虽然确实是欧阳家的独子,也确实是欧阳府的主人,但桐姨她...只是个外人。”
略略有点求助地看向陵越:“我想,陵越大哥应该明白。”
被点到名,陵越有一丝诧异地挑了挑眉。
再一抬眼,看向方兰生。
只见方兰生投来的,是一个看似求助实则非常笃定而又有着一丝明黄色遗存的清晰的眼神。
陵越随即了然,浅浅以眼神回应后,看向百里屠苏,解释道:“寂桐虽然是个老者,也是个长者,但她的身份与老付他们并没有什么差别。平日里,还有人专门留心寂桐的事情,只因少恭这个家主对寂桐礼遇有加。少恭若是离开,有些事便说不好。方公子与少恭是总角之交,定不会苛待桐姨。此番,将寂桐交给方公子,便是最让他放心的选择。”
百里屠苏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而后,方兰生和和气气地送陵越和百里屠苏出门。
分别之时,方兰生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来,递予陵越,说是礼尚往来。
陵越大方接过。
打开锦盒,往里一瞧。
目光随之一滞。
竟然——是一只冰蓝色大半透明状的微缩版青玉司南佩,中间是空心的。空心之中放着一只晒干的浮萍,浮萍的下半部分用浅褐色的土掩着。
见得此物,陵越几乎叫做是心神剧震。
但陵越却拼命压下,缓缓合上锦盒的同时,又是那个沉稳的陵越了。
将锦盒收好,与方兰生拜别。
百里屠苏也跟着拜别。
方兰生带着笑意,高高举起手,一揖而下。
袖子伴随着动作,又一次把手臂暴露出来。
拜别的间隙,陵越有些不自觉地目光游移。
当那特殊的胎记恍然如梦般的变作了肤色的裹臂,眼睫始终还是一颤。
拜别之后,陵越携百里屠苏离开,方兰生则暂且目送两人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方兰生才敢摩挲着青玉司南佩,放任鼻尖发酸。
使劲摩挲几下之后,方兰生朝着西方与北方,遥遥拜了三次。
远远目睹这一切的孙月言,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当方兰生回过身来,见得的便是眼中蓄满晶莹的孙月言。
快步走来,按住孙月言的双肩,有着千言万语,却最终只道:“这是我的选择,无怨无悔。”
孙月言眸中黯然,但她也明白方兰生的选择。
只是柔柔扑进方兰生怀中,任由晶莹滚落。
方兰生将孙月言紧紧拥住,这一次他...好像才完整了。
***
回欧阳府的路上,陵越虽然在把欧阳少恭将寂桐交给方兰生一事,再尽量地让百里屠苏去理解大户人家的那些弯弯绕,但心底里,却一方面是深沉,一方面又是对欧阳少恭竟一大清早将人送走一事感到狐疑。
尤其,要是他并未猜错的话,这寂桐与风晴雪绝对没有打过照面。
而且,欧阳少恭将寂桐送去方府,既是避开风晴雪的,又极有可能是寂桐自愿的。
这...
陵越忽而咂摸出了几丝兴味来。
回到欧阳府,正好午饭。
几人简单用过,就上路了。
坐在马车上,百里屠苏晕晕乎乎,昏昏欲睡。
欧阳少恭一瞧便知,这是有点中暑了。
赶忙拿过包袱中的薄荷膏给百里屠苏用上,很快也缓解了百里屠苏的不适,只是其仍旧有点恹恹的。
陵越就好像当没有风晴雪这个人,直接让百里屠苏靠在他的肩头歇着。
百里屠苏当然也不会拒绝。
欧阳少恭的目光在他左侧并排而坐的百里屠苏和陵越以及右侧而坐的风晴雪之间走了个来回,觉得...好像还是看着车顶最好。
来到江都,欧阳少恭并未急着去找瑾娘,而是先行定下客栈之后,检视几人情况,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地离去。
百里屠苏与陵越对坐在窗户打开的桌前,感受着晚风习习,品着店家提供的凉茶,赶路的烦闷几乎被一扫而光。
看着比之琴川艳丽的灯火以及人头攒动的街头,陵越感到了浓厚的烟火气。
百里屠苏双手手肘搭在桌上,看向陵越:“师兄,方兰生送你的东西,怎么...”
陵越的眉眼间流转着一丝被冤枉的惨淡:“这是他送我的,你问我作甚?”
抿着唇,忖了忖,又道:“或许,那青玉司南佩对他而言是个重要的物件儿,故而觉得拿来送人便是最高的礼遇了吧~”
无奈浮现在唇齿间:“于这红尘,也是以送簪子表示...”
故意停了停后,才道:“爱~慕~”
百里屠苏一怔,而后才发觉,陵越又在逞口舌之利,愤愤地抽了抽鼻子,转头看向窗外,再不搭理某人。
某人瞥了一眼估摸着这脑袋上是有几缕青烟的猫儿,暗暗笑笑,却也未再逗猫,也转头看向这人间烟火气。
未过一会儿,欧阳少恭回了来,告知与瑾娘约定的时间之后,便让舟车劳顿的几人早些歇着。翌日,可到处逛逛,瑾娘得夜半才能有空了。
得了信儿,几人也就歇着了。
但这肯定要除开被醋腌了的猫儿,和似乎大概也许有点责任的某人。
翌日,唯有风晴雪一人起得早。
吃了早饭,便一人晃荡上了街去。
这江都果然是江南重镇,比之琴川繁华得多,甚至有点堪比神都的意思。
风晴雪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