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陵越依旧是独自看信。
只见信上,说了许多。
一者,那“逐日之精”就是因“神魔之井”的异变来到人界,但却被炼制金丹的青玉坛得了去。至于如何来到了陵端手中,暂且还是个谜。
二者,紫胤与清和去了蜀山派,奉上魔剑一把,置于镇妖塔,以封印镇之,如此才维持了“神魔之井”在人界唯一通道的稳定。
三者,当初矩木枝上的魔气,确实来自魔界。同样通过产生异变的“神魔之井”而来。早在几百年前,这“神魔之井”就产生了异变,约莫就是在龙阳太子身亡前后,即魔剑初成。魔剑可自行吸收周遭怨气,以怨气杀敌。龙阳太子本是神将飞蓬的转世。这一世本就会经历国破家亡。但却出了这魔剑以及妹妹的变故。“神魔之井”在人界的通道——蜀山派的镇妖塔中有一柄名为镇妖剑的剑,那曾是神将飞蓬与魔尊重楼激战之时,被重楼给挑飞的佩剑。这把剑刚好落入了神魔之井在人界的通道,即蜀山派的镇妖塔塔底。镇妖剑与初成的魔剑有了感应,神魔之井产生最初的异变。有些修为低阶的魔可于人界与魔界自由穿行。蜀山派发觉此事,便全力镇压。但魔剑和镇妖剑之间的感应却是他们无法切断的。而后魔剑陷入沉睡,这才安静了些时候。也不知经历了何故,魔剑被紫胤所得,由紫胤净化魔气。但魔剑魔气的来源是怨念。只要是人,就根本无法断绝怨念。即使紫胤不断净化,不断为魔剑设置封印,却也改变不了此事。只能是缓解。随着时间的推移,魔剑与镇妖剑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强。神魔之井的异变更强。由于异变,产生了新魔。这种新魔不同于本身魔界的魔,也不同于人界产生的魔。而是两者的结合体。其中一个,叫做砺婴,以人之七情六欲为食。但普通的人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于是,便盯上了北疆上空的流月城。流月城形成年代久远。于女娲补天之时产生。当年,女娲补天,须炼化大量补天石。善御灵力且强大的部族——烈山部被伏羲看中,迁居北疆高空,做流月城一座,为女娲炼制补天之石。神农感念其帮助,遂在流月城中植矩木一棵,以神血养之。伏羲渡化烈山氏之身。自此,烈山氏可不食五谷而活,只需饮矩木之泉。自此,烈山氏也就不再适应人界的浊气,在流月城定居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流月城中也有了浊气。浊气侵蚀流月城人的身体,让他们不得不找寻出路。古今第一偃术大师——谢衣想出了办法——打开伏羲结界,回到烈山氏本身的族居住地——神农架生活。虽然他确实做到了,但烈山氏饶是像谢衣这般血统纯正的高级祭司都无法适应下界的生活,就更别说其他族人。如此,只得思索适应下界生活的办法。砺婴早就瞧上了这烈山部,待得伏羲结界一破,就入驻烈山部人的生命之泉——矩木。以他的魔气作为烈山部人适应下界浊气的筹码,让烈山部人想办法为他提供人的七情六欲。谢衣挚爱生命,与其师父——沈夜理念相悖——无论尊严还是生命,都只有在活下去的情况下才具有意义,两者发生争执,谢衣出走。人界那些矩木枝上面之所以会有魔气,这便是来源。不过,神魔之井异变已经解决,流月城也历经一场恶战而全然崩碎于北疆上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人界将恢复平静。
看到这些消息,陵越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谁能想到他和屠苏所遭遇的一切竟牵扯了那么多?
只是...
神魔之井有了魔剑镇压,人界秩序得到恢复。
那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陵越缓缓抬头,看向繁星漫天,心间复杂。
***
欧阳少恭于青玉坛的琴台弹琴,正在高潮之处,琴声却戛然而止。
欧阳少恭皱紧眉头,一手按住心口。
此刻,他的心口就像是被纳鞋底子似的。
痛得要命。
冷汗顺流而下。
他并不需要多猜便知,那痕迹又长出来了。
他原本以为还有很多时间,但他也真的没想到瑾娘并无半句虚言。
他的时间越发紧张了。
果然...
欧阳少恭缓缓闭上了眼。
***
琴川欧阳府一夜之间药花凋败。
看着死气沉沉的后花园,老付觉得天都塌了。
听闻老付的哭嚎,寂桐从房中走出。
见得那些药花全都凋败,抬头看了一眼天,又垂下眼来,眸色难明。
欧阳府一直在老付的主持之下井然有序。
但却在这天如同皇帝驾崩般乱作一团,风晴雪不解,前往后花园一看,只见满目凄惶之景。
再看寂桐低垂着头。
心里暗想,应该是寂桐在为了欧阳少恭的心血而心疼,遂立刻走上前去,道:“桐姨,不必伤心。我的灵力有再生之力,就算花败了,也一样可以重开。”
言罢,正欲施法,却被寂桐拉住手肘。
寂桐苍老的声音缓缓而起:“风姑娘,花有开时,自有败时。这是天道。”
风晴雪一愣,手臂慢慢垂下。
寂桐看了一眼那颓丧之景,忽觉那颗吊在膻中穴的珠子滚烫。
或许...
***
陵越和百里屠苏启程去了青玉坛。
见得青玉坛那奇异之景,百里屠苏甚为惊叹。
陵越面上惊叹,心中却想起了陵阳当初对青玉坛的描述来。
暗道,果然如此。
为两人领路的,正是元勿。
一边领着两人,一边为两人介绍着焕然一新的青玉坛。
来到一凉亭远处,陵越和百里屠苏都停下了脚步。
止住他们脚步的,是凉亭的置办和凉亭中的人。
此刻,尹千觞也穿了和元勿一般的衣衫,双眼看着远方,靠坐在厚厚的地毯之上,手中拿着一个青色的酒瓶,微微晃着。
清淡的酒香,也随着晃动弥散。
闻到酒香,陵越在心底里挑了挑眉。
百里屠苏则是皱了皱眉。
元勿也适时地停下,顿了一顿,才解释道:“也不知道之前那人到底对千殇大哥做了什么,自他醒来,便谁也认不得。人也变得木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别人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像是没了魂。掌门见得他如此模样,心急如焚。已然试过数十张药方,但却任何起色都没有。唯有放了一点蜂糖的酒,能吸引他的目光。”
听着元勿的话,百里屠苏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千觞大哥光靠喝酒,不吃饭怎么行?”
元勿淡淡道:“百里公子无需忧心,掌门已为千觞大哥炼制了补充体力的丹药,每三天都由掌门亲自给他喂下,不会有任何问题。”
百里屠苏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忧心。
陵越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肩头:“少恭的医术,你还不知道吗?放心~”
这下,百里屠苏那眉头才松了。
元勿领着两人去了上房。
洗去风尘之后,才领着两人去了欧阳少恭的琴台。
见着那琴台,陵越的眼底缓缓滑过一丝了然。
百里屠苏的杏眸微微一怔,继而又变作了惊讶。
陵越上前去,正欲抱拳,欧阳少恭却缓缓自琴台后起身,冲元勿扬了扬手。
元勿领命退下。
欧阳少恭看向陵越,淡淡笑着:“阿越在意这些虚礼作甚?我们不是朋友吗?”
陵越一怔,而后笑了:“嗨~这不是习惯了吗?”
欧阳少恭了然。
陵越从乾坤袋内取出了此番前去采摘到的月见花,朝欧阳少恭的方向一递:“此花得来不易,这才耗费了些时日,还望少恭莫怪。”
欧阳少恭细细地看着陵越手中的花。
花蕊是那深深的紫色。
六片花瓣边缘是淡淡的金色。
但花瓣内里却是白色带有黑褐色的斑点。
欧阳少恭伸手接过:“确实是月见花。”
浅浅叹了口气:“但现在千殇...”
欧阳少恭的话还没说完,陵越就道:“此事元勿已经向我们说起,既然月见花已经采到,接下来就得少恭来费心了~”
略略一耸肩:“毕竟,我和屠苏也不会这些~”
欧阳少恭抬起眼来:“此番,定还晴雪一个哥哥~”
陵越却在此刻微微皱了皱眉:“少恭,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欧阳少恭和颜悦色:“我们之间是生死过命的交情,还有什么是不能讲的?”
陵越那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少恭,我不知道之前你和雷炎,千殇之间发生过什么,但现在你,晴雪,千殇都面临一个选择,那就是千殇究竟是谁。月见花已经有了,接下来的事,有少恭精湛的医术,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千殇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究竟要做谁,是不是也应该为他想想?”
欧阳少恭一怔,而后低下头,眉心也拧出了一个结来:“这...”
陵越的眉头缓缓松开:“少恭,进一步来说,千殇究竟要做谁,选择权其实在你和千殇。幽都早就丢失了一个叫做风广陌的巫咸,晴雪也早就丢失了一个叫风广陌的哥哥。跟幽都有关的一切,对于千殇而言,就像上辈子那么久远。那么,他现在变成风广陌,又还是原来的那个风广陌吗?或者说,又还是幽都人眼里晴雪眼里的那个风广陌吗?你有能力为这件事做出选择,千殇是本尊,更有对这件事不可推卸的责任。此事,我觉得还是待千殇恢复神智之后,你与他商量商量再说吧~”
欧阳少恭动了动嘴唇,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陵越换了轻快的语气:“少恭,肇临的事情有了定论,屠苏的清白也有了说法。此番,掌教为补偿屠苏,给了我们一段休息的时间。之前,我答应屠苏,要陪他御剑千里,看尽世间风光。但你也知道,掌门这个位置看着风光无限,高不可攀,但实际却是个金丝囚笼,让人不得安。有了这个机会,我也想去实现这个诺言。此番,便不叨扰了。如果有缘,我们必会再见。”
欧阳少恭震惊地抬起眼来:“阿越...”
百里屠苏歪了歪头:“那晚,你看的就是掌教的诏书?”
陵越看向屠苏,笑了笑:“看来,我这伤应该是还没有养好,竟然折腾了大半宿,你还有精神发觉掌教的灵力波动~”
百里屠苏一下红了脸,连连冲着陵越甩眼刀。
但陵越却笑得眼不见牙。
欧阳少恭走出震惊,也不再挽留。
陵越与百里屠苏相携而去。
欧阳少恭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深不见底。
***
御剑千里,不过瞬息而至。
两人来了南疆腹地。
百里屠苏循着记忆,与陵越并肩而行去乌蒙灵谷的路上。
陵越轻轻撞了撞百里屠苏的肩头:“那晚是霄河影响到你了吧?”
百里屠苏双手抱臂:“...嗯。”
继而又看向陵越,挑了一下眉:“但我想,掌教肯定不会放你假~”
陵越揽过百里屠苏的肩,说得真诚:“是病假~”
百里屠苏将陵越上下一打量,也看不出陵越是不是说的真话,索性没理。
陵越却有点哭笑不得:“你为何不信?这些年来,我为天墉城鞍前马后,受点伤了,还不能和普通弟子一样,享受病假吗?”
对此,百里屠苏只是转头冲着陵越笑了一下。
陵越无奈地点点猫脑袋,始终没说什么。
来到一山谷前,百里屠苏停下了脚步。
看了看周遭,再看了看面前的山谷。
陵越也跟着停下脚步,有一丝丝错愕:“这...是被打劫了?”
霄河剑忽而自剑鞘中飞出,往前而去。
师兄弟俩对视一眼,跟随而去。
霄河剑很快悬停在了一处。
师兄弟俩赶忙过去。
只见地面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唯有一个蚕茧在那里。
陵越蹲下身,将蚕茧拿起,这下才发现,这并不单单是一个蚕茧。
蚕茧的丝一路而去,却不知尽头在何处。
陵越正欲启动追踪术,却被百里屠苏拉住:“不必追了,这蚕丝的另外一头应该就在冰炎洞放置焚寂的地方。”
霄河剑上下一晃,仿若人点头般。
陵越看了看百里屠